谷歌音樂關閉幕后(騰訊科技配圖)

谷歌中國曾經(jīng)的本地化產品樣板黯然謝幕——谷歌音樂搜索服務近日被關停，結束了其四年的在華運營歷史。

谷歌音樂搜索曾被認為是前谷歌大中華區(qū)CEO李開復政績之一，但兩年多來，谷歌中國產品、運營自主權不斷被收縮，本土化色彩越來越淡，隨著這項曾被高調宣傳的創(chuàng)新產品徹底關停，谷歌中國在中國網(wǎng)民心中只留下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

表面看來，谷歌音樂關閉是谷歌全球開展產品整合工作、聚焦核心業(yè)務的戰(zhàn)略調整中的一部分，但實際上，谷歌音樂搜索的商業(yè)模式設計之初，谷歌就僅定位于產品開發(fā)和流量入口。這項曾經(jīng)極被看好的產品之所以命運蹉跎直至終結，不過是谷歌退出中國之后悲劇命運的縮影。

同時，谷歌音樂搜索的失敗也折射了互聯(lián)網(wǎng)音樂搜索產業(yè)的變局。谷歌在華競爭對手百度今天也對音樂搜索策略進行調整。不僅更換了音樂事業(yè)部總經(jīng)理，淡化MP3下載，谷歌音樂搜索服務關閉同一天，百度ting!也正式更名為百度音樂。

兩大搜索公司同時對音樂搜索策略進行調整，說明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音樂產業(yè)正發(fā)生深刻變化。百度MP3、谷歌音樂搜索服務價值正降低，而包括QQ音樂、酷我音樂、酷狗音樂等正在崛起。國內音樂版權正向正版化靠攏，甚至年底各音樂網(wǎng)站醞釀對音樂下載收費。

書生意氣——以正版抗衡盜版

音樂搜索如今看來有些暗淡失色，其早期卻是搜索引擎流量極為重要的來源。眾所周知，百度MP3搜索曾為百度發(fā)展立下汗馬功勞，雖然早期頻遭音樂版權官司，但一度給百度帶來超過30%的流量，更在百度抗衡谷歌的過程中為其帶來很大品牌價值。

谷歌中國同樣意識到音樂搜索的價值。為制衡百度MP3這個對手的殺手锏，李開復主導的谷歌中國以正版化音樂為切入點，從微軟挖來微軟工程院工程總監(jiān)林斌做谷歌中國工程研究院副院長兼Google全球技術總監(jiān)，谷歌音樂搜索項目由林斌親自創(chuàng)立并主導，第一個團隊成員是時任谷歌產品經(jīng)理洪峰。

但一向清高堅持不作惡原則的谷歌打算做出不一樣的嘗試：在盜版橫行的中國音樂市場走正版音樂道路。其難點在于，第一，要說服總部，在全球戰(zhàn)略聚焦搜索、廣告和應用的背景下，為什么要開發(fā)看似不值得投入精力的音樂產品;第二，如果做一款用戶無需付費的正版音樂產品，運營方又需要向唱片公司支付費用，在此基礎上如何建立健康有效的商業(yè)模型。

谷歌中國很快找到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其與擁有正版音樂的巨鯨一拍即合，谷歌用技術和資金投資巨鯨，谷歌負責構建音樂搜索平臺，巨鯨負責與唱片公司進行版權授權談判。用戶在谷歌網(wǎng)頁搜索中輸入歌曲或者歌手名字，可直接跳轉到巨鯨音樂網(wǎng)的音樂鏈接。這樣谷歌中國相當于只提供產品入口，并不違背總部聚焦搜索的戰(zhàn)略。

第二個問題看似也并不難解決。李開復、林斌等人曾判斷，谷歌音樂要想成功一要看產品是否足夠好，能吸引大量用戶，二是能否基于龐大用戶量通過品牌廣告和資源形成健康生態(tài)鏈。

谷歌中國一度看到這個正版音樂產品的美好商業(yè)前景。林斌向騰訊科技回憶，2008年谷歌音樂發(fā)布后僅半年，用戶瀏覽量(PV)就增長到2000多萬次，奔馳汽車、大眾汽車等幾家大品牌相繼拋來橄欖枝投放廣告，幾個手機品牌企業(yè)開始找谷歌洽談合作。這讓整個團隊感到興奮。

谷歌中國內部在2009年初曾作出樂觀預測：如果谷歌音樂搜索保持初期的用戶增長速度，預計到2010年底，上線一年半后，巨鯨付給唱片公司的錢基本可以打平。

一位前谷歌人士認為，下一首比較新的熱門歌，只需要花3分美金，即人民幣兩毛錢，而國外下載一首歌需要幾美金。“唱片公司愿意支持谷歌來嘗試，因為對他們來講，相比國內都是盜版，2毛錢能下一首歌也是好生意。”

2009年3月谷歌音樂搜索正式推出時，谷歌通過巨鯨和全球四大唱片公司及140多家小唱片公司簽約，擁有350萬首正版歌曲的使用權。隨著谷歌音樂搜索服務的用戶量激增，單曲版權成本也會快速下降。

一切似乎都那么光明。谷歌推出音樂搜索后，李開復一度將其作為谷歌產品本土化范例，他曾公開表示，總部非常重視中國市場，同時也給予充分放權，谷歌音樂搜索的推出即是很好體現(xiàn)。“未來谷歌將在更多本土化領域能得到總部支持與放權。”他當時信心滿滿。

夢醒時分——谷歌退出中國帶來滑鐵盧

現(xiàn)實將人們從夢境拉回到現(xiàn)實。正當谷歌音樂躊躇滿志時，一件突然發(fā)生的重大事件打斷了其未來憧憬——谷歌退出中國。2010年3月，谷歌宣布將中國內地搜索服務遷至香港，谷歌與中國政府之間的關系從此趨于緊張。

谷歌音樂搜索的商業(yè)模式鏈條中，收入依賴廣告方的支持。但隨著谷歌退出中國，品牌廣告商開始遠離谷歌音樂，缺少收入使其難以再正常運轉下去。“這導致一個負向生態(tài)鏈，沒有廣告和別的收入，只有巨鯨一方付出，巨鯨也很難獨立支撐。” 一位前谷歌人士指出。

當初谷歌音樂的支持和參與者們也紛紛撤離。當年李開復主導谷歌對巨鯨投資，說服總部以現(xiàn)金與相關技術投資巨鯨，之后谷歌又追加部分投入，前后共投資891萬美元。但李開復在2009年8月離開谷歌后，巨鯨失去重要支持力量。此后，直接負責谷歌音樂搜索的林斌、高級產品經(jīng)理洪鋒等核心人物相繼離職，團隊中多數(shù)工程師轉去美國，負責Android Music開發(fā)與運營，谷歌音樂搜索不僅很少更新，而且僅僅留下一名員工維護，只占用其20%的工作時間。

不可否認，谷歌音樂是一款當時設計和體驗都有驚喜的產品。即使是時任公司CEO的埃里克•施密特，也問不出任何尖銳的問題。但受客觀現(xiàn)實影響，加上核心成員離職、后續(xù)投入不足，這款產品最終成為雞肋。

兩年以后的今天，Google中國工程研究總經(jīng)理楊文洛宣布關閉谷歌中國區(qū)音樂搜索，稱這款產品的影響力并不如所期待的那么高。谷歌致力于打造可以真正改變人們生活的優(yōu)秀產品。在這個過程中，規(guī)劃重點和優(yōu)先次序是成功的關鍵。這就是為什么在過去一年中，決定關閉一些產品，并把另外一些產品加以整合，使其成為現(xiàn)有產品的某些功能。

實際上，自去年1月佩奇出任CEO以來，谷歌明顯對業(yè)務進行了調整，在圍繞核心業(yè)務收購的同時，谷歌也砍掉了很多非核心業(yè)務，甚至一些業(yè)務是曾經(jīng)花費巨資收購而來。這其中，曾經(jīng)被外界頗為期待的幾款產品如Wave、Buzz均慘遭拋棄。

谷歌給出的理由是，這些產品并未取得預期那樣的成功，與谷歌中國關閉音樂搜索服務的說法完全一致，即必須忍痛割愛，為其它項目騰出空間，比如Google+，該社交服務正嘗試與谷歌其它產品進行深度整合。因此，谷歌中國砍掉音樂搜索服務并不值得奇怪。

谷歌音樂最終關閉讓這項產品曾經(jīng)的參與者噓唏。如今已出任小米科技總裁的林斌談及昔日項目被砍，有惆悵也有不甘。 “谷歌音樂搜索服務不做了，是不是真的正版音樂在國內就走不下去，我覺得在今天還是一個問號，這跟一些客觀因素有很大關系。不是產品本身能夠控制。我也很驚奇，音樂搜索還能走到今天。” 林斌說。

谷歌音樂的命運如同谷歌在華命運的濃縮版，大家猜到了故事開始，卻猜不到故事的結束。

當谷歌美國同行微軟、蘋果在中國大賺特賺時，谷歌在華黯然神傷，不僅高層紛紛離去，自身成為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黃埔軍校，在華業(yè)務開展也頻頻受挫：360做搜索直接節(jié)流大部分流量，導其在國內搜索排名驟降，甚至連剛收購的摩托羅拉移動也走霉運，員工遭遇大規(guī)模裁員。

盤點谷歌在華兩年多表現(xiàn)，其就像一只垂垂老矣的可憐病貓，卻依然想保持著老虎的威嚴，只是今天的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它已失去太多機會。

艱難求索——數(shù)字音樂謀求收費之路

谷歌音樂的持續(xù)沉淪直至關閉也讓其合作伙伴巨鯨深受其害。巨鯨CEO陳戈曾對媒體透露，從2010年四、五月份開始，巨鯨網(wǎng)的流量開始下滑。而過去通過谷歌搜索給巨鯨帶來的流量占到巨鯨網(wǎng)總流量的 60%～70%。

陳戈并不認同谷歌音樂搜索服務由于未達影響力而關閉的說法，他公開反擊稱，從2009年3月谷歌音樂搜索上線到2012年6月，巨鯨服務谷歌上億用戶60億次下載視聽，產生150億左右PV，廣告存量4億元左右。

導致谷歌音樂搜索服務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什么?陳戈認為，谷歌從2010年退出中國后一直混亂，谷歌音樂廣告銷售幾乎停止，同時多次拒絕巨鯨來賣廣告的申請，致使在巨大流量下，谷歌負責的廣告銷售極少。為此，陳戈甚至建議楊文洛向巨鯨音樂、音樂工業(yè)以及上億的谷歌音樂用戶表示“歉意及感謝”。

相對而言，巨鯨董事長章明基態(tài)度緩和，稱停止音樂搜索是谷歌方面做出的決定，而非巨鯨要求停止合作。谷歌流量下降的非常厲害，音樂搜索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并且谷歌中國也沒有花太多精力在音樂搜索上。

被陳戈稱為已經(jīng)“徹底變了”的谷歌仍是巨鯨的大股東，不過，谷歌對于巨鯨看上去顯得并不關心，這使得巨鯨不僅“不能在海洋中掀起巨浪，甚至可能在沙灘擱淺”。

巨鯨也曾嘗試走iTunes路線：向唱片公司購買版權，用戶付費下載，但用戶并不愿意埋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即便歌曲價格低也很少有用戶主動買單，大部分用戶都來自各種促銷的點卡贈送，平均一天收入只有1000元錢。”這點錢對巨鯨來說無異于杯水車薪。

音樂搜索產品淪落的并不僅僅是谷歌，百度看上去也不太妙。即便當年的強勢產品百度MP3，其輝煌時代也早已過去，不再是百度最核心部門。經(jīng)歷多年的音樂版權官司后，百度開始淡化音樂下載，整個音樂部門在百度內部的地位也已大大下降。

前百度品牌總監(jiān)、現(xiàn)愛幫網(wǎng)COO馬海平分析說，隨著網(wǎng)頁搜索起來，百度MP3已完成其歷史使命，該產品也多年無創(chuàng)新，搜索體驗糟糕，對于百度來說，屬于可關掉的產品。對于谷歌來說，堅持正版音樂本來用戶就不多，關掉還可以避免侵權官司，對谷歌也是理性選擇。

實際上，無論是谷歌音樂搜索、百度MP3還是巨鯨，其命運均被數(shù)字音樂的困境局面裹脅。

滾石移動高級副總裁張新華指出，整個互聯(lián)網(wǎng)音樂沒有好的盈利模式，盡管擁有巨大流量，但廣告轉化率如不視頻，而版權費用及運營費用使得很多音樂網(wǎng)站和播放器生存艱難。

這一背景下，國內音樂版權正向正版化靠攏，有傳言說，年底各音樂網(wǎng)站可能對音樂下載收費�？嵛乙魳泛袛�(shù)字音樂總經(jīng)理曾鶯指出，巨鯨開創(chuàng)了全新模式，加速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音樂收費進程，這一局面將很快出現(xiàn)，目前音樂收費時機已成熟，行業(yè)正探討實施音樂收費模式。

互聯(lián)網(wǎng)音樂下載未來是否走向收費?國音像協(xié)會秘書長王炬也并未予以證實，不過，他對騰訊科技表示，付費下載是大趨勢，中國音像協(xié)會唱片工作委員會內部已將其作為長遠目標。

王炬認為，能否實現(xiàn)音樂下載收費有幾大前提條件：第一，受眾認可，從今年看音樂受眾情緒發(fā)生明顯變化，一些聽眾苦于音樂無精品，開始愿意花錢聽歌，這將催生新的商業(yè)模式;第二，所有音樂播放器和音樂網(wǎng)站需要達成共識，并且在同一時間段推用戶付費下載收費;第三，唱片業(yè)也要達成共識，即好的音樂只提供給付費下載的網(wǎng)站和播放器。

誰能成為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音樂下一個創(chuàng)新的發(fā)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