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劉華

　　當小崗村18位村民按下生死血印，以聯(lián)產承包之名，開啟中國釋放積蓄30年的農村生產力的時候，無工不富的觀念已經在江浙漸次滋長。

　　承包制終于在四川廣漢，倒逼鄉(xiāng)村上層建筑的變遷：人民公社向鄉(xiāng)鎮(zhèn)體制變革。由此順勢催生集體經濟的幾條交叉小徑。

　　這或許可以解開一個疑竇：為何小崗至今仍以純粹的方式，探索農村向上生長的力量，屢屢艱難。

　　單干多年的小崗人如今開始嘗試農民合作組織。這是歷史的螺旋式躍進。

　　由此，所謂無工不富，僅僅是問題的表象，其核心仍是科斯定理的追問：何以有企業(yè)產生？發(fā)展工業(yè)不過是從市場從邊界上更容易滋生為降低交易費用存在的組織或者企業(yè)。其實，農村和農業(yè)中同樣可以。

　　歷史的使命，只有重溯改革的地理原點時，才看得真切。大唐鎮(zhèn)提供了其中的解釋密碼。

　　“亞當·斯密和卡爾·馬克思都不可能想到，從一個無人知曉的小鎮(zhèn)成為國際襪都，是從社會主義制度中演變而來”。2004年12月24日，《紐約時報》記者戴維·巴博扎寫道。

　　依靠一雙普通的襪子戰(zhàn)勝百年襪都美國佩恩堡，一舉拿下了全球襪業(yè)市場35%的份額，“小小襪子對強大美國構成的威脅，你永遠都猜不到究竟有多大！”曾任美國駐華大使館公使的謝偉森(DavidS.Sed-ney)留下了“聳人聽聞”的話語。

　　一夜成名于2004年的美中紡織品貿易戰(zhàn)期間的大唐，是誰？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是它？

　　在市場的邊界“野蠻”生長

　　大唐因尼姑庵名得之。

　　1969年，諸暨原宜東鄉(xiāng)鐘家村以每臺160元的價格從上海買回16臺手搖襪機，創(chuàng)辦當地第一家集體襪廠。手搖襪機每天生產50-60雙襪子，每雙襪子一元錢純利，一個壯勞力在生產隊干一天才掙0.40元！

　　“做襪子完全是為生活所迫，不做就填不飽肚子。”丹吉婭集團創(chuàng)始人洪冬英說。膽大的農民開始悄悄試驗。沒有技術，他們就去國營企業(yè)“偷取真經”；沒有資源，他們就去棉紡企業(yè)拾撿線頭。

　　到1980年，大唐農村總戶數50%以上都成立了家庭襪機作坊。這是滋生于農村的企業(yè)的雛形。

　　在大唐庵附近的杭(州)金(華)公路邊，洪冬英們經常攀著車窗叫賣尼龍襪，幾毛錢一雙兜售。提籃小賣很快被取締，被迫輾轉義烏。此舉促進了義烏小商品市場的發(fā)育，也使得大唐無意中為全球襪業(yè)巨頭貼牌加工。

　　20世紀70年代，全球襪子生產基地從日本轉移到韓國和臺灣地區(qū)。日韓客戶開始下單長三角的上海、嘉興等地。諸暨針織、絹紡產業(yè)發(fā)達，順利承接了這一輪輕紡業(yè)外溢效應。

　　“晚上躲在被窩里數錢，真是心驚肉跳！”浙江永新集團老板金銀煥說，1984年前后國家取消對化纖原料的計劃限制，他懷揣1000元高利貸前往海寧購買滌綸絲，貨發(fā)到大唐凈賺3000元。其后襪販子們又在公路聚集成一個原料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