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日,大學校園文學的黯淡衰落,引起了媒體的關注。曾幾何時,“文藝青年”是個惹人艷羨的詞語。上世紀80年代的“文藝青年”,有那么一絲不羈的浪漫,甚至承載著幾分暌違已久的貴族精神。
王小波們也許不會想到,四分之一個世紀后的“文藝青年”,居然會陷入今天這樣一種難言的尷尬。“文藝”幾乎成為矯情自飾的同義語,而文藝青年們則儼然被看作是小布爾喬亞精神的代言人,他們崇尚精神,卻又從根本上難逃物質的羈絆;他們痛恨平庸,卻又無法找到成為貴族的通途。一般來講,他們總會濫用著米蘭·昆德拉或納蘭性德式的警句,在一廂情愿的個人想像中“有病呻吟”。
當然,“文藝青年”內部的分層是復雜的,甚至有嚴密的等級秩序,“文藝”不再是一種對個人才能的認可,而更多地成為了一種小布爾喬亞式的性格標簽,這不僅是一個語詞內涵的變化,也更意味著文學在我們時代的曖昧處境。
大學本應是傳遞貴族精神的殿堂,而文學乃至藝術的職責之一,恰恰是通過宣泄情感來引導精神通向高貴。因此,文藝教育(即蔡元培提出的“美育”)本應是高等教育的核心,無論在中國還是希臘,古典教育的精髓都在于將美育和德育融為一體。
但如今,培養(yǎng)實用性的生存技能、輸送為現(xiàn)代性服務的專業(yè)人才幾乎是每一所大學首要的目標。院系、社團等學生共同體的宗旨亦日趨功利,許多人在邁入大學之初,接受的教育便是如何與社會接軌。在這種校園文化背景下,文學下降為一種小眾趣味,這種“下降”,無疑在無形中導致了“文青”與主流話語的疏離。
近20年來,校園文學的式微有目共睹。從文學社團活動的門庭冷落,到文學精英的后繼乏人,情形種種,不一而足。其中緣由,固然包括“文藝青年”群體在布爾喬亞文化環(huán)境下發(fā)生的自身偏離,更在于大學教育體制對文學的日漸疏遠。究其最根本的原因,則是當下社會喪失了個人價值的多元性,從而窒息了太多文學精英的生存和發(fā)展。
我們還能期待真正的文學精英從大學中脫穎而出嗎?即使有這樣的例子,恐怕也非大學的塑造之功,而是基于個人的清醒和獨立;蛘哒f,一個更強調美育、更重視精神的大學體制,無疑會令文學精英的道路更加自由和寬廣。
周人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刺政教之失、學校之廢,今人似乎連這樣的情懷也沒有了。但我始終希望,“文藝青年”能回歸其本來的面目,我們的時代所喪失的一切精神,最終都能重返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