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報:孔子周游列國,拜見諸侯,總希望能夠受到重視,他是個官迷嗎?
鮑鵬山:這樣說是不正確的。人需要個人實現(xiàn),孔子做官也是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fù)。孔子不是只在魯國能做大官,在任何一個國家都可以做官,但是他30歲到51歲辭官教書,誰請也不去的。他要入世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但是如果這個違背了他的原則,就寧愿不做,原則是排在第一位的?鬃又苡瘟袊菫榱藢崿F(xiàn)抱負(fù),不是為了做官這么簡單。
如果我在機關(guān),我就應(yīng)該想要做官,如果我不想做官,就是不求上進。我曾經(jīng)跟學(xué)生們講,什么是最大的不道德?那就是不求上進!
羊城晚報:為什么孔子生前不著述?
鮑鵬山:那個時代沒有這樣的認(rèn)識。但是《詩》、《書》、《易》、《禮》、《樂》、《春秋》都是經(jīng)過孔子整理的,四書五經(jīng)9本書里有8本和孔子有關(guān)系。而我們民族整體的道德價值判斷,都是以孔子為標(biāo)準(zhǔn)的;孔子講的“仁義道德”都具有普世價值,我們今天講的“小康社會”這個詞也是孔子創(chuàng)造的。精神上,孔子有一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更是一個民族要有未來所必須具備的精神。對于這樣的人物,我們一定要有敬畏心。
某些學(xué)者,抓到了孔子的一點點不好就夸大,還津津樂道,這樣的思想是有問題的。我不贊成將圣人普通化,這貶低了我們的文化價值。從事歷史研究的人要有良知,要讓文化增值。文化就是一個雪球,歷史是坡道,雪球越滾越大,人類的文化越來越豐富。如果用鑿子來鑿這個雪球,直到雪球碎掉,有什么意義呢?!
羊城晚報:現(xiàn)在影視作品都青睞孔子題材,各種研究、普及的書籍也出現(xiàn),“孔學(xué)”好像重新流行起來,這是為什么?
鮑鵬山:不是流行起來,而是孔子和儒學(xué)回到了應(yīng)有的位置上。曾經(jīng),中華民族整體的道德水準(zhǔn)不比別人差,但是現(xiàn)在卻很讓人詬病。就是因為我們把以孔子為代表的某些文化道德給丟了,沒有底線了。法治不能管所有的東西,秦王朝的時候嚴(yán)刑峻法,輕罪重判,但這個國家十幾年就滅亡了。在法律之外,我們還需要道德的約束。
羊城晚報:那我們是在人為抬高孔子嗎?
鮑鵬山:為什么要把孔子往上抬?是因為我們沒有全民信仰的宗教,一個民族必須要有一個東西把我們凝聚起來。如果沒有,會墮落的?鬃臃浅C黠@地意識到這個社會缺一個東西,所以孔子求善,光是靠法律是沒辦法治國的。我一再講,不是孔子需要我們,是我們需要孔子,需要他作為我們的道德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