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同學相聚喝茶聊天,說起現(xiàn)在社會日益發(fā)燒的“大師病”。一些人喜歡讓人稱自己為“大師”。對于社會上的濫詞褒詞勁風,急于當大師的人們非常同意,不僅欣然接納,還時常主動向公眾和媒體提詞。時間一長,“大師”作派上來了,口氣大,浪頭大,脾氣更大。凡此種種,大家說來不僅相視而笑。
最近,有了這樣一種關(guān)于“大師”的解釋:“比‘大’字等級更高的是老’字,一個人先成‘大人’才能成為‘老人’,那么,既然我已經(jīng)做了大半輩子的‘老師’,那就后退一步叫叫‘大師’也可以吧。”這種解釋很經(jīng)典,很讓人長見識。以此來看,大象是老象的“后退一步”,大半輩子的“老鼠”,退一步可叫“大鼠”(《詩經(jīng)》謂之“碩鼠”)。原來,所謂大師也者,是可以如此產(chǎn)生的!
所以,今天也許可以說:這是大師難覓的時代,這是大師輩出的時代。因為,我們正處在這樣十分有趣的矛盾當中:一方面,這是一個千呼萬喚卻出不了真正大師的時代,另一方面,人們的身邊,又充斥著無數(shù)“大師”和有著“大師”風采的名人。
于是,當教授、博導(dǎo)、專家之類等已泛濫成泥時,“大師”就成了時下新一輪沽名釣譽的桂冠目標了?烧嬲拇髱,它不是名號,不是職稱,也不是什么“工作室”。大師是人們的一種估量,一種內(nèi)心的認同。大師的地位,不是靠命名的,不是靠授予的。是不是大師,要靠社會和時間來說話。如果通過什么掛牌子的方式,讓學生追捧的方式,媒體吹棒的方式或自我鼓吹的方式,來泡制什么“大師”,那一定是偽大師。當一個社會偽大師盛行時,當一個社會大師如草時,那是一個社會的淪喪和悲哀。
也許,這是一個必須由三流人員、四流人員充任一流人員的時代。一方面是大師的真正短缺,另一方面則是“大師”和“大師式人物”的泛濫成災(zāi)。樹上飄落一枚樹葉,有可能落在“大師”和名人們修整得十分考究的發(fā)型上?鬃、老子、李白、杜甫、王國維、錢穆、牟宗三、陳寅恪今日在世,也得領(lǐng)教時下“大師”們的精彩泡沫。
我們知道,大師不僅是學術(shù)的標桿,更是社會的良心,是思想的燈塔。大師的心境,是光明磊落的,不能是齷齪的、小人品性的。這是大師的起碼的道德品性。
“后退一步”,且不說大師的道德文章、學術(shù)建樹和大師對社會的貢獻,就我們所知道的大師來說,他們包容性強,泱泱心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高人幾籌。大師之“大”,首先是心胸大、學問大,而不是脾氣大、口氣大、浪頭大。反對自己的意見,即使是錯誤的、誤解的,也聽得進去,這叫虛懷若谷。
所以,凡為大師,他們是平心靜氣的,是潛心學問的。大師雖不能完全無關(guān)乎名利,但決不至于汲汲于名利場而難以自拔。還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真正的大師,是從來不至于會自詡什么“大師”的。
今天,見到大師們穿梭于社會的忙碌身影,不由得想起《韓非子·五蠹》中“士民縱恣于內(nèi),言談?wù)邽閯萦谕?rdquo;,人們“悅其辯而不求其當”那段話。大師是一個社會的稀缺資源,但是,在任何時候,江湖大師縱恣多了,絕非是好事。
總之,大師如虹,不是如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