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tǒng)的力量是強大的。當你以為它身影已遠之時，它總能悄然地殺個回馬槍。于是，在近期愈演愈烈的郭德綱徒弟打人，以及隨后發(fā)生的何云偉、李菁退出德云社的事件中，我們又看到了“家長式管理”逡巡的身影。而事件的進展也反復地說明著在現代社會這種模式的必然走向消亡。
師傅與徒弟，恩怨知多少
此次郭德綱弟子李鶴彪為師傅出頭打記者之事被爆出之后，8月3日，郭德綱即通過自己當晚的相聲和次日凌晨的博客為徒弟出頭。這一幕恰恰反映了“家長式管理”模式的核心：內部怎么打罵都可以，但外人不能多說一句。如果說，這僅僅是德云社“家長式管理”的小露一手，那么兩天之后，郭德綱的兩位得意弟子何云偉、李菁發(fā)表聲明退出德云社則是在更為直接地抗議這種模式。
據了解，不管是郭德綱的德云社，還是趙本山的趙家班，作為北方兩大以傳統(tǒng)文化為基礎的知名演藝集團，其內在的管理模式還都是師傅帶徒弟的“家長式管理”。這表現為，在現代企業(yè)都采用明文的規(guī)章制度進行獎功罰罪的同時，傳統(tǒng)的“家長式管理”中使用的還是“師傅就是一切”的準則：弟子有錯，師傅根據個人方式或打或罵進行懲處，比如之前坊間流傳的“春晚后臺趙本山掌摑小沈陽”，雖被證實為假，但許多人仍然深信這種行為的確存在于目前傳統(tǒng)管理模式中的演藝組織；再比如當徒弟被外界指責時，護犢心切的師傅要努力維護，不管是否被批為“護短”，就如此次郭德綱為李鶴彪出頭。這種傳統(tǒng)的管理模式雖然具有一定的人情味兒，然而在現代權責明晰的法律環(huán)境和追根究底的媒體環(huán)境中，很難適應社會輿論的質詢。
與此同時，“家長式管理”最大的問題便是在利益分配方面的矛盾：師傅的個人喜好和個人標準很難與羽翼日豐的徒弟日漸增長的利益訴求相協調。據知情人士透露，在趙家班和德云社，弟子們每場演出該拿多少工資，月底年終的獎金該如何分配，都是由師傅或者師傅親近的人說了算。然而個人喜好和人情是沒有清晰透明的標尺的，于是各種矛盾就在徒弟們的怨念中爆發(fā)。再如上個月過世的戴思聰，他在香港被譽為“音樂教父”和“巨星之父”，曾帶出多名知名藝人，然而由于一直采用傳統(tǒng)的“家長式管理”模式，最終與愛徒鄭嘉穎和陳曉東爆出大傷感情的合約糾紛。而何云偉和李菁退出德云社，有圈中人透露也是對郭德綱的利益分配不滿的結果。有媒體報道，德云社的演出費，并不是一刀切的整齊劃一，衡量的標準、拿多拿少要看老板娘王惠如何掂量，因此不是每個人都有著與貢獻相符合的收入。甚至，這篇報道還提到，“因為不公和錢少，對郭德綱和德云社不滿的也絕不止何云偉和李菁，只不過其他人羽翼未豐，不具備單飛的資本而已。”
“家長式管理”的局限
傳統(tǒng)的“家長式管理”既然有如此多的弊端，為何能夠一直生存至今且能夠形成一定規(guī)模的文化企業(yè)？這其實是與文化產業(yè)本身的特性是有一定關系的，尤其在文藝演出行業(yè)，具有足夠影響力的演員有難以估量的核心價值，以之為核心成立演藝公司順理成章，正如同前文提及的趙本山、郭德綱和戴思聰等。
于是“家長式管理”的文化企業(yè)最直接的特征便是“以人為本”，沒有了核心人物，如古代的當家花旦、現代的師傅，這些文化企業(yè)便很難運行，其手下的徒弟等人馬更難獨當一面。何云偉在退出德云社后也對身邊人說：“會一直把郭德綱當師傅，即使走了，師傅還是師傅。”畢竟，沒有郭德綱沒有德云社也就沒有現在的何云偉和李菁，不管怎么說，郭德綱的才華以及德云社“捧人”的功力是有目共睹的。
仔細觀察，可以發(fā)現，這種家長式管理模式多存在于由傳統(tǒng)民間文化形式為基礎發(fā)展起來的文化企業(yè)中，如相聲、戲曲、二人轉等。“尊師”與“家長權威”的觀念在藝人心中根深蒂固，尤其是這些由老一輩藝人帶出來的現在已處于師傅地位的文化企業(yè)管理者，多有過艱辛的求藝歷程。他們在管理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演出企業(yè)的時候，雖然頂著“現代文化企業(yè)”的牌子，然而在培養(yǎng)人才和管理運營中仍然自覺或不自覺地就把自己落后的教育理念和管理模式施加到弟子與企業(yè)身上。他們那些落后的理念從各個方面為弟子和企業(yè)打上了傳統(tǒng)的烙印，于是當遇到前輩們從未遇到過的公關危機，尤其是在面對現代媒體的質詢時，非理性化的經營之道和對媒體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就很容易被詬病。
在可預見的時期內，這種傳統(tǒng)模式仍將一定程度存在。它們確實有助于傳統(tǒng)文化技藝尤其是部分冷門行業(yè)的傳承，但從長遠來看卻是對行業(yè)的規(guī)范化、市場化、產業(yè)化，以及保障藝人的合法權益的阻礙。通過現代的學院教育來培養(yǎng)人才，通過法律規(guī)定的合同來吸引人才，通過明文的公司規(guī)章來約束人才，這才是現代文化企業(yè)尤其是演出行業(yè)發(fā)展的根本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