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所討論的選秀主要指歌唱類選秀比賽,例如快樂男聲、花兒朵朵、名師高徒、非同凡響,其中又主要以在同類節(jié)目中關注度稍高的快男為例。)
不可忽略的普遍漠視 選秀?不關我事
在快男全國總決賽的后段,湖南衛(wèi)視一直表示收視率穩(wěn)步上升,屢屢占據同時段第一,比如在4進3比賽直播中,在全國23個收視儀城市獲得收視率1.24,收視份額8.24%,穩(wěn)居全國同時段電視節(jié)目收視第一,然而必須指出的是,所謂“同時段”,是深夜乃至凌晨的非黃金時段。而另外兩檔歌唱類選秀節(jié)目,江蘇衛(wèi)視的《名師高徒》、浙江衛(wèi)視的《非同凡響》雖然有意另辟蹊徑,但關注度更低,通過百度搜索分別可得25600、40100篇相關新聞,還不到快男93800篇的一半。無論觀眾還是業(yè)內人士都不難得出這樣的直觀感受:今年的歌唱類選秀節(jié)目,關注度與往年相比已跌到谷底。
黃牛與粉頭
生意冷清 寫真集一晚賣出兩本
9月3日下午四點,長沙,快男三強誕生前,湖南衛(wèi)視演播廳大門外七八名“黃牛”,正漫不經心地游走在來來往往的行人當中,每張入場票叫價到400塊,實際上可以還價到100塊。場地一旁設有快男新鮮出爐非官方寫真集的專門攤位,但68塊的寫真集在十多分鐘內,只賣出寥寥兩本。
對此,天娛傳媒品牌總監(jiān)徐冰表示,“那本寫真不是我們出的,從設計到內容都一般。天娛自己出版的快男寫真,上市前已預訂出數萬本,武藝、陳翔封面的版本更是上市三天已斷貨。”徐冰并不同意觀眾熱情冷卻一說,她透露,比賽期間湖南衛(wèi)視、天娛組織的快男10城市拉票會,所到城市粉絲依然熱情地接機、送機。新浪微博關于快男賽事直播的討論話題數也屢創(chuàng)新高,全國總決賽進入10強淘汰賽后每場新浪微博的賽事話題數在百萬以上,4進3淘汰賽更是高達193萬。
晚上十點半直播開始,攝影師Z先生告訴本刊記者,那橫亙在舞臺和觀眾席之間的長長過道,往年都密密麻麻站滿了粉絲,彪悍的攝影記者們往往被“欺負”得沒法拍照,但今年的空間卻明顯寬松得多,記者們多次出入也暢通無阻。
同樣地,在隔天下午的花兒朵朵的彩排現場,“十強”中被淘汰掉的七名選手當晚要再度上場,當她們前來排練時,現場只有二三十名粉絲,而大部分記者也沒有到場探班,唯獨一名“粉頭”小女孩,熟絡地穿梭在眾選手之中。
媒體與文化人
報道寥寥 談何成為公眾議題
很多記者在選秀采訪現場碰到,見面的第一句話,往往就是“今年不火啊”、“那些選手都不認識”。娛樂記者Apple表示,她供職的門戶網站對快男的關注確實不如去年的快女,發(fā)稿以通稿為主,往年每周都派記者到長沙,但今年只有關鍵幾場才派員前往。資深記者王君(化名)則回憶起2005年的超女盛況:“那一年報社里的人都去投票了,作為媒體人都參與了。”
2005年對超女而言確實是“激情燃燒的歲月”,選秀初起絕對不光是娛樂圈事件,社會各界人士也紛紛關注,張靚穎竟獲得諸多名人粉絲如黃健翔、曾子墨等人熱捧。而今年除了劉著曾令快男選秀的社會關注度突然飆升,其余時間均無波瀾。對此,北大教授張頤武坦言,文化界的朋友“基本上很少關注了”,原因是“在公眾中沒有形成議題,當然有些話題是搞怪的,它也很難支撐下去,有些話題選手即使不走,也很難支撐整個選秀”。
選秀為什么被漠視?激不起狂熱 觸不到痛處
粉絲熱情下降,觀眾收看率下降,媒體關注度下降,今年的歌唱類選秀節(jié)目顯然遭遇了集體降溫。究其根底,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是三大原因,客觀環(huán)境處處受限,主觀能動性無力發(fā)揮,導致的結果只能是舉步維艱。幾年前的選秀狂熱景象,如今只能回味。
天不時
政策緊縮 戴著鐐銬艱難前行
選秀類節(jié)目瀕臨沉沒,與客觀政策背景不無關系—時段調整、短信平臺不再放開、海選不上星等等政策上的緊縮,令電視臺難以施展拳腳。有限的政策空間之內,電視臺也努力尋找對策,以快男為例,湖南衛(wèi)視在娛樂新聞欄目中專門開辟了快男節(jié)目,快男周五晚上的直播賽事中為快男安排設計周冠軍,以求增加曝光率,為快男專門開辟的《想唱就唱》收視良好。
今年其他綜藝節(jié)目的異軍突起,也對歌唱類選秀節(jié)目形成了前后夾擊的局面:先是在選秀還沒啟動的年初,相親類節(jié)目突然火爆,以江蘇衛(wèi)視為首的《非誠勿擾》一炮而紅,湖南衛(wèi)視的《我們約會吧》、浙江衛(wèi)視《為愛向前沖》、安徽衛(wèi)視《緣來是你》、山東衛(wèi)視《愛情來敲門》、東方衛(wèi)視《百里挑一》也扎堆似的一擁而上,婚戀問題折射出的當下社會現實,造成全國一時熱話。而在選秀節(jié)目進入白熱化階段的七八月,東方衛(wèi)視購自《英國達人》版權的《中國達人秀》,又以新鮮的類型,并大打勵志、真情牌而吸引了輿論的大部分關注。
失去了政策的傾斜,加之競爭對手奮起直追,歌唱類選秀節(jié)目的處境不可謂不艱難。
地不利
流水作業(yè) 高度重復的節(jié)目模式
進入第七年的歌唱類選秀,儼然成了形式上再玩不出新意的傳統(tǒng)保留節(jié)目。以快男導演組為例,他們費盡心思勵精圖治,最終卻設計出繁復無比的賽制,讓本來就被詬病毫無看點與新意的比賽,更讓人看得頭皮發(fā)麻。記者王君更是直接指出,電視臺主要目的還是賺錢,他們探索出了成功的選秀模式,每年的操作都已經高度模式化,知道怎樣迅速做出這樣一個產品來,實現最大利益化,所以就樂于不斷重復老套路,之后“把這些選手送到本臺節(jié)目上,不斷強化觀眾印象,這樣就結成了流水作業(yè)生產線的各個環(huán)節(jié)。”
形式已經突破不了老套路,而這屆快男在“綠色選秀”的政策下,話題選手劉著、師洋先后出局,少了他們炒作護航,又沒有個性鮮明、實力突出的選手出現,結果自然是雪上加霜,要在比賽中發(fā)掘新亮點約等于烹制無米之炊。不過,在文化學者張頤武看來,以“搞怪”見稱的話題選手甚至也對選秀毫無幫助,“這樣節(jié)目的半衰期更短,一個怪的人出現了,第二個怪的人必須走得比他更遠。這在輿論中也會有反彈,在政策上也會有風險。話題的衰減比起歌手本身的魅力衰減要快得多。”
人不和
節(jié)目靈魂無法觸碰時代痛點
如前所述,以《非誠勿擾》為代表的相親節(jié)目,因直擊社會現實獲得了巨大關注,而《中國達人秀》近來火熱,北大教授張頤武也坦言:“它回歸主流觀眾,即30歲左右的觀眾,是一種突破路徑。大家都厭煩了虛假的東西,這個節(jié)目傳達對出真情、對幸福感的追求,這還是很重要的。”歌唱類選秀受到漠視,也正是因為節(jié)目靈魂已觸不到時代痛點。2005年超女通過短信投票,標榜“草根選秀”,被評論界認為是中國的民主進程的一大進步,而李宇春作為新一代偶像以中性風橫行全國舞臺,也被社會學家認為打破了性別界限,是劃時代的風潮。張頤武認為,選秀節(jié)目的目的在于甄選偶像,選出新一代偶像的任務早已完成了。此后的2006年超女雖無法超越2005年,但總算承接其強勢,2009年更名之后的快女,也憑借貢米、曾軼可兩名話題選手維持了選秀表象的熱鬧。而2007年的快男是第一屆,囊括了不少條件優(yōu)越、頗具實力的選手,例如張杰、陳楚生、蘇醒等。這屆快男三強的劉心也認為:“那一年選出來的人,每一個都很有代表性,在舞臺上的感覺都很優(yōu)秀,他們還是選手的時候就像明星了。”
或許正如網友“青春可短暫了”在快男貼吧里所說的:“今年快男的舞美及音響等硬件設施是遠遠超過了歷屆,但同時,它卻丟失了它最本質的靈魂。”伍洲彤作為花兒朵朵決賽評委之一,也認為選秀已經跟不上時代的微妙變化:“選秀比賽,天時地利人和都得結合起來才行。天時就是這個時期娛樂市場,乃至于社會需要這么一個人,這么一個比賽,當時的李宇春也好,快男也好,當時社會有這個需要。地利呢,我覺得湖南衛(wèi)視這個平臺還是不錯的,但是在各個地方都在搞類似的比賽,削弱了地利的優(yōu)勢。沒有天時地利的情況下,光有人和是不夠的,人其實還是可以,但已經缺乏前幾年的影響。”
對“人和與否”,快男評委之一的高曉松卻持不同意見。最近接受其他媒體采訪時,高曉松坦言:“粉絲總共就那么多,偶像卻出來得太多了。就算大眾偶像產業(yè)鏈是存在的,但畢竟容量是有限的。”從第一屆就開始關注選秀的記者王君也認為,跟隨第一批選秀偶像多年的粉絲不可能輕易“移情別戀”,但選秀出來的新人卻是一年一批,更重要是至今也沒有能超越前輩、令人眼前一亮的選手,況且“現在大家也看多了,觀眾也是很有智慧的,也在成長”。
電視臺堅持明年再辦 2011年,選秀以何為繼?
花兒朵朵的決賽當晚直播結束后,湖南廣電的“臺魁”歐陽常林在臺上對一眾工作人員和選手作總結,最后擲地有聲地說該選秀將“一年一年辦下去”。盡管觀眾普遍對今年選秀反應淡而又淡,但作為選秀“帶頭大哥”的湖南廣電還是發(fā)出了信號:選秀,明年見!湖南廣電內部資深人士L先生,就態(tài)度堅定地表示,明年選秀節(jié)目還是會繼續(xù),因為快女、快男是中國電視臺的里程碑,由湖南電視人做出來品牌,相對其他衛(wèi)視的選秀節(jié)目而言,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湖南衛(wèi)視
“快男廣告收益一億!”
在以L先生為代表的電視臺一方看來,他們的自信和堅持似乎不無道理:即使節(jié)目的收視率不如往年,但它們的廣告營銷業(yè)績依然堅挺,即使是外界看來實力稍遜的花兒朵朵,制作費用為1600萬元,但廣告總收益卻達到5000萬元,而冠名贊助商九陽在后期還追加了廣告。L先生說,花兒朵朵并非為選秀而選秀,主要還是為剛開臺數月的青海衛(wèi)視打造品牌形象,“它今年已經達到預期目標,衛(wèi)視內部也很滿意。”而從商業(yè)上看快男情況更樂觀,制作費用在兩三千萬左右,廣告收益卻達到了一億,而從7月23日到8月22日,快男現場歌曲彩鈴下載量超過30萬,已經超越去年同期快女彩鈴下載量,吸金能力依然強勁。不過,今年輿論對選秀普遍反應冷淡或持較低評價,明年的應對方案如何?湖南、青海兩衛(wèi)視的選秀是否將交叉舉行?這都是選秀節(jié)目亟需面對的關鍵問題,對此L先生也無法提供答案,只透露稍后廣電內部會召開重要戰(zhàn)略研討會。
其他衛(wèi)視
《名師高徒》退出,《非同凡響》轉向高端
誠然,背靠湖南廣電根深葉茂的強大資源,消費選秀節(jié)目在前七年建立的品牌信譽,明年選秀即使不推陳出新,維持原狀也許還是能對付得綽綽有余,即使如TVB每況愈下的港姐選舉,也依然成了每年必備的夏季傳統(tǒng)節(jié)目。然而,這顯然并非電視生態(tài)系統(tǒng)的良性循環(huán)現象,也非市場和觀眾的福音。而另一方面,背景資源和選秀經驗稍弱的江蘇衛(wèi)視已打算退出選秀市場,它名下包括《名師高徒》在內的任何選秀節(jié)目明年將不再出現,而新的節(jié)目形態(tài)也已在醞釀之中。至于浙江衛(wèi)視今年才推出的《非同凡響》,據透露明年依然會繼續(xù)舉辦,因為它看似仍是歌唱類選秀,但實際上已將目標觀眾群的年齡上調到25-34歲,選手也不再是海選出來的草根,而是由演藝機構、唱片公司推薦的潛力新人,這都逐漸脫離了傳統(tǒng)選秀的路線,在高端和專業(yè)角度上尋找新的突破。
文化界觀點
不如暫時收手,進入休漁期
面對今年相親節(jié)目和全開放式《中國達人秀》的異軍突起,如果明年依然沒有找到有效的突破口,曾經風靡全民的歌唱類選秀很可能將“洗盡鉛華”,最終淪為普通電視節(jié)目。資深媒體人、樂評人蔣明認為當下最恰當的對策,是讓已經進入無痛癢第七年的選秀,趕緊順勢“休漁”,即每一批歌手的出現都有其周期,而每年一次選秀比賽顯然過于頻繁了。他認為真正大氣的,有責任感的電視臺,應當有將選秀“休漁”兩三年的勇氣。作為快男評委之一的高曉松則認為,今年選秀的平淡尚屬正常,“全世界的選秀都一樣,有時候高潮,有時候低潮。但這類型的節(jié)目一直都會有,因為觀眾和行業(yè)都需要人才,目前沒有更好的(選拔形式)替代。”而L先生也持類似觀點,認為選秀還是市場的需要,而選手也需要選秀平臺,“比如說像川音那樣的學校,學生要進入娛樂市場得到認可,就需要這樣的平臺。”學者張頤武則建議選秀節(jié)目明年應當作出根本性的變化:“一是找到他們新的潛在觀眾,了解后者的需求是什么。二是要提出新觀念作為動力,如果只是重復,觀眾的興趣會繼續(xù)下滑。”
超女快男曾經這樣撩撥觀眾
2005年
2005年超女比賽,李宇春通過大眾短信投票和PK的方式,成為首個真正的民選偶像,同時她和亞軍周筆暢的中性風格也被視為掀起打破性別界限的潮流。
2006年
2006年的超女冠軍尚雯婕,參加比賽前是出自復旦大學法文專業(yè)的高級翻譯,她棄白領工作從而選秀到成為明星,對都市小資群體追求“個性”、“自我”產生了相當鼓舞作用。及至第一屆快男里的“金領”吉杰,起的也是相似作用。
2009年
2009年快女全國第八名曾軼可,以備受爭議的“綿羊音”、簡單但朗朗上口的原創(chuàng)歌曲見稱,外界對她的評價處于兩個極端,但也有人認為她是未來的獨立女王。
2010年
2010年快男成都賽區(qū)選手劉著,以假亂真的“偽娘”打扮、做派引起輿論熱議,對性別認知的討論再度短暫興起。
南都娛樂X張華立 “快男現在是勵志范本”
(湖南廣播電視臺黨委委員、副臺長)
南都娛樂:今年的快男比賽,達到你們的預期目標或者是影響度了嗎?
張華立:應該說基本上達到了預期目標,雖然有很多聲音提出了選秀七年之癢、審美疲勞等現狀,但快樂男聲進入總決賽后收視率一直在攀升,六強誕生夜、四小天王誕生夜等都奪得了全國同時段收視冠軍。當然,事物發(fā)展本身就有一個過程,不可能永遠維持在最高位,更何況和2005、2006年比較,播出時段也有根本性調整,還有大眾參與的政策和要求??不過我仍然認為,今年的快樂男聲取得了令人驕傲的成績。最重要的是,很多家長、老師都把快樂男聲當成了勵志范本。
南都娛樂:選秀節(jié)目在全國曾蜂擁出現,但今年數得上的好像沒有檔,可謂一哄而散,您覺得是因為什么?湖南衛(wèi)視是否感覺到孤獨?
張華立:也并沒有一哄而散,不少地方還是在辦同類型的活動,跟風一直是中國電視行業(yè)的弊病。湖南衛(wèi)視現在的感覺更多是無奈感,但這也是競爭的一個階段。時間一長,一些缺乏創(chuàng)新、粗制濫造的節(jié)目就會對同類型節(jié)目造成極大打擊,這是我們最不愿意看到的。
南都娛樂:湖南臺會堅持把選秀做下去嗎?
張華立:有需求才會有市場、有觀眾才有節(jié)目。今年快樂男聲總決賽收視率一直不斷攀升,奪得收視冠軍,說明觀眾還是對節(jié)目有所期待的。我們唯一要做的是在各種模仿節(jié)目的包圍與混淆中,加強創(chuàng)新?鞓废盗羞x秀品牌需要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