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9月23日(中秋節(jié)),8位懵懵懂懂的青年歌唱演員和一位報幕員創(chuàng)造了中國流行音樂的歷史,他們用清新的曲風和無畏的青春,為那個單調而刻板的時代畫上了一筆鮮亮的色彩。他們那一晚留下的動人旋律,久久回響在中國的街巷廠房、田間地頭。
2010年9月23日,30年后的同一天,朱明瑛、鄭緒嵐、吳國松、王靜、任雁、闞麗君等6位曾經(jīng)的主人公將重聚首都體育場。
星移物換,或許朱顏已改,但音韻依舊。
“夢回1980”新星音樂會,邀您重溫心底的旋律。
一夜閃亮 十余載“雪藏” 遠渡重洋 洗手做羹湯
最小新星 相夫教子忙
任雁是新星音樂會中年紀最小的“新星”,也是第一個出場,憑借恩師谷建芬專門為她寫的《蘭花與蝴蝶》一炮而紅。
然而她的成名很短暫,之后就陷入長達十幾年的低谷,直至認識現(xiàn)在的老公。
之后,她隨夫旅居日本,偶爾也接點演出,但她更愿意享受平淡而幸福的家庭生活,最大愿望與唱歌無關。
她說:“女人何必為了事業(yè)拼命堅持,堅持到最后不過是一臉褶子。”
登舞臺 恩師谷建芬專門為她寫了《蘭花與蝴蝶》
FW:您是谷建芬老師的第一個學生,您當年在新星演唱會上唱的《蘭花與蝴蝶》是她為您量身打造的嗎?
任:對。這事說來話長。
我剛進中央歌舞團的時候,去廣西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前線慰問演出,唱了谷建芬老師寫的《周副主席紡線線》,當時在部隊很受歡迎。當時團里寫報告,說任雁是個好苗子。沒想到回北京不靈了,這首歌的反映不是特別好,還經(jīng)常有人說風涼話,為此我還哭過。那個時候跟現(xiàn)在不太一樣,自己再擔心,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去提高自己,想努力似乎也找不到方向。如果不是后來谷建芬老師指導我,我根本找不到方向。
在一位樂隊老師的引薦下,谷老師叫我去她家,她要教我唱歌。她總和我說,你要唱歌,不要喊歌。后來她覺得我的嗓子很柔和,專門寫了《蘭花與蝴蝶》給我唱。
那段時間我天天吃她做的飯,她做的芝麻燒餅,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后來不管誰做,吃起來都比不上谷老師做的。
FW:您是怎么被選進新星音樂會的?
任:當時我年紀小,從頭到尾都不太了解,應該就是谷老師向策劃這事的沙青推薦了我,然后我就幸運地參加了。
我記得沙青當時來過一次我的宿舍,我那時不懂事,跟傻子一樣,宿舍特別亂就讓人直接坐床上了,而且連杯水都沒給人家準備……
那會兒還流行往臉上抹“大白”,抹得脖子和臉都不是一個顏色,那形象還把沙青嚇了一跳。
FW:當時你還不到20歲,就能在中央歌舞團擔任獨唱,又能拜在這么有名的老師門下,參與新星演唱會。當時什么感覺,“飄飄然”?
任:完全沒有,我那時候一直很自卑,總擔心別人會說我。想法也特別單純,就想唱好歌,能有人鼓掌就行。
FW:可以說,新星音樂會之后,您一夜成名。
任:早期真是很幸運。
但其實從新星音樂會開始,就不那么順了。當時我們團是不同意我參加新星音樂會的。因為谷老師和團里有矛盾,團里一直在壓制谷老師。因為這事,我們當學生的也受到了一定沖擊。后來沒辦法,我只好撒謊說我爺爺去世了,必須請假回老家,然后悄悄再回來參加演出。
任雁
1961年出生,17歲考入中央歌舞團并成為主力獨唱演員。
1980年,年僅19歲的她便參加了新星音樂會,憑借一曲《蘭花與蝴蝶》,成為中國歌后級人物,被譽為“小郭蘭英”、“李谷二”。
1981年以后,任雁因種種原因受到排擠,一代才華橫溢的歌者不時需要依賴酒精麻醉,才熬過了10多年痛苦時光。
1992年,30歲的任雁與一位德國律師相戀并結婚,旅居日本至今,徹底退出了中國歌壇,心甘情愿做了家庭主婦。
代表作:《年輕的朋友來相會》、《蘭花與蝴蝶》、《咪咪曲》、《哪有樹兒不纏藤》、《閃光的星》、《大青山新歌》。
被雪藏 無所事事的時候,常一個人喝悶酒
FW:聽說后來您和谷建芬老師有20多年沒說過話?
任:從1982年到2005年,我一直沒和谷老師接觸過。她覺得是我不理她,我當時以為是她不理我。
其實是中央歌舞團不讓她用團里的演員,后來她和我說,本來還寫了好多歌準備給我唱……想起來其實挺遺憾的。
新星音樂會以后谷老師自己成立培訓班單干了,我們團把我拽回來以后也不管我,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雪藏”了。我那時候才20歲啊,和沒娘的孩子似的,可以說我是在剛剛起步的時候就被打壓下去了。
FW:您說團里不管您,是不給安排演出機會嗎?
任:我全仗新星音樂會那點名氣,演出還是會有的。但給我安排的都是最艱苦的任務,什么下鄉(xiāng)啦,一個月一個月的巡演啦,但出國演出就沒我的份。
FW:這種狀況持續(xù)了多久?怎么熬過去的?
任:從(上世紀)80年代初到90年代初,持續(xù)了十多年吧。無所事事的時候,經(jīng)常一個人在宿舍喝悶酒,一次能喝一瓶二鍋頭,喝醉了以后撞東墻撞西墻,心里一萬個不理解。
FW:后來電視業(yè)開始發(fā)達了,您的后輩像那英等人都出來了,您怎么沒有走這條路?
任:(上世紀)80年代末開始時興上電視,但那會兒認錢認得厲害,比如上春晚得給誰送多少錢,我覺得送錢上電視還不如不唱呢。反正想不通的事特別多,但生活得繼續(xù),不能總琢磨這點事,干點別的也行。
巧的是,我最無奈、最艱苦的時候碰到了我先生,1992年我們結婚以后,我的人生就徹底改變了。
嫁老外 爸爸曾說“不要被國外的糖衣炮彈腐蝕”
FW:您先生是德國人,當時是怎么認識他的?
任:通過團里一個朋友偶然認識的,當時朋友還介紹我是著名歌唱家什么的。
結果我先生到我宿舍一看,怎么住這么小這么破的一個地方?其實那時候大家都這樣,自己還覺得挺好呢。但老外不理解,他回去還特意寫了一篇日記大發(fā)感慨。過了一年,他第二次到北京來,開始主動約我。
他是律師,在日本工作,所以懂日文,我們就靠寫漢字溝通。雖然很費勁,但很有神秘感,也很有趣味,很快我們就相愛了。
FW:那時候涉外婚姻的觀念不開放,阻力恐怕不小吧?
任:對,那時候和他去飯店吃飯、去旅游,人家會用那種眼光看你,覺得你不正經(jīng)。
家里人開始也不同意,我爸還給我寫信說“不要被國外的糖衣炮彈腐蝕”之類的。但我這個人個性很獨立,我自己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征求別人的意見。
直到我和我先生要結婚了,我才和家里說,算是先斬后奏了。
移民后 在日本也有演出,但主要做家庭主婦
FW:當您決定隨先生去日本生活時,是不是已經(jīng)打算放棄唱歌了?
任:沒有,我覺得在國內能唱,到國外也一樣。但我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在日本肯定沒有在國內這么高的知名度,能唱就唱,大不了就做家庭主婦唄。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30歲了,理想已經(jīng)全磨沒了,有時候人生就像賭博一樣,走一步看一步。還好我這個人很會調節(jié)自己,這面不行,那面也可以。
現(xiàn)在看,其實在家相夫教子也挺好,享受天倫之樂很溫馨,尤其是作為一個女人,沒有必要為事業(yè)拼了命堅持,堅持到最后就是一臉褶子,太累了。
我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跟唱歌無關,只要女兒健康快樂地成長,先生事業(yè)平穩(wěn)順利,別的都無所謂了。
FW:您有多久沒有演出過了?這次重新回到舞臺,還用重新找感覺嗎?
任:我在日本也有演出,最近一次2008年還組織參加了“日本國際友好聲援四川賑災”的演出,所以舞臺上的感覺倒不用找。
FW:這次這么有意義的演出,您好像沒有叫您先生和女兒來看?為什么?
任:導演組也希望他們能來,但這事實在不行。因為我女兒和先生在一塊會非常吵,什么事兒都得我來管?晌疫@人一次只能干一件事,現(xiàn)在必須以我自己為中心,唱這么多首歌必須得好好準備,所以他們倆還是別來了,到時候刻成光盤給他們看也一樣。
本版撰文/特稿記者 邵靖
“夢回1980”演唱曲目
《蘭花與蝴蝶》
《我的小路》
《咪咪曲》
初當新星 怕人說閑話 離婚“復出” 宴會上高歌
軍中夜鶯 站哪都能唱
雖已是少將軍銜,但性格爽朗的王靜絲毫沒有架子,聽說要重排新星音樂會,她雙手贊成:“人生能有幾個30年?我不愿意光我們幾個人回憶當年的光彩,所有對那場音樂會感興趣的人,都應該像老朋友一樣來一起敘敘舊。”
王靜在上世紀90年代有過一段著名的婚姻,和棋圣聶衛(wèi)平的愛恨糾葛一度令她飽受非議。為了自己和兒子的未來,王靜堅強地走出情感漩渦,現(xiàn)已找到新的歸宿,并將全身心投入到摯愛的歌唱藝術中。
她說:“人家說你不流行了,那就唱能感動自己的老歌吧,我相信還有很多老觀眾會感動的,因為老歌中有我們美好的記憶。”
成新星 上臺向觀眾揮手走一圈,像選美一樣
FW:聽說您當年參加新星音樂會,其實是組織上布置的任務?
王:是的。我們總政歌劇經(jīng)過開會研究還是決定參加,并把這事當成任務布置給我了。
組織讓我去我就去,唱好歌就行,和樂隊花了一個多禮拜又把幾首歌精雕細琢了一遍。
到了演出那天,主持人一介紹“新星王靜”,我上臺向觀眾招手、走一圈,當時覺得像選美一樣,演出還能這樣呢?演完了以后才開始擔心,怕人家說閑話。但總的來說,興奮是大于擔憂的。
FW:團里為什么找您去呢?您當時已經(jīng)很有名氣了嗎?
王: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為什么找我呢?當時我也不是特別有名。
可能和上過中央電視臺《每周一歌》的欄目有關,當時我唱的是《美麗的心靈》和《帶去我的心捎去我的歌》。
這事團里很重視,因為那時候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每周一歌》,都是中央電視臺的人到各個團精挑細選出來的。
FW:那兩首歌當時很火啊,當時偷偷想過以后能大紅大紫嗎?
王:那倒沒想過,就是覺得對未來的演藝道路多了份信心,也多了份期待。
其實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兩首歌當初唱得很稚嫩,但這種稚嫩是一生中很難求得的,很美好,人在過后才會特別珍惜,所以在我的藝術生涯里這段經(jīng)歷非常難忘。
FW:參加新星音樂會有錢掙嗎?
王:我是掙了40塊錢,當時叫稿費,我把這個錢全拿出來請樂隊吃飯了,最后好像還剩了幾塊。
FW:您沒請請其他人,專請樂隊了?
王:沒請別人,因為樂隊對我的幫助很大,從新星音樂會以后,一直是這支樂隊跟著我到處去演出,算是我的專屬樂隊了,名字就叫王靜小樂隊。
王靜
生于1957年,19歲進入總政歌劇團,成為主力歌劇演員。
上世紀70年代末,憑借歌頌清潔工的歌曲《美麗的心靈》,王靜開始在社會上享有了一定知名度。
在1980年新星音樂會上,憑借《帶去我的心捎去我的歌》等歌大紅大紫。
30年來,在歌劇舞臺獲獎無數(shù),是第十六屆戲劇“梅花獎”、2000年“曹禺戲劇表演獎”、第八屆全軍文藝匯演戲劇表演一等獎和2004年文化部“文華大獎”得主。少將軍銜的她被譽為“軍中夜鶯”。
其哥哥是著名演員王剛。
代表作:歌曲《美麗心靈》、《帶去我的心捎去我的歌》;歌劇《這里的黎明靜悄悄》、《屈原》、《我心飛翔》等
引潮流“我的穿著總是讓人眼前一亮”
FW:新星音樂會之后,您的生活和以前有什么變化?
王:就是找我錄歌的人越來越多。原來都是團里要我做什么,以后變成是社會要我做什么,感覺自己真正走入社會了。后來商演也多了,我算是知道當明星是怎么回事了。
那時候知道商演有錢掙,誘惑當然很大,就背著單位偷著去,用現(xiàn)在話說就是走穴。團里領導經(jīng)?磮蠹埳系“王靜參加某某演出”,就找我。我要么假裝不知道,要么就趕緊服軟認錯,反正領導嘴上總說要全團批評我,但實際上一次也沒有真罰過我。
FW:聽說您年輕的時候算是引領時尚的女明星?
王:我的穿著總是讓人眼前一亮,去哪里演出當?shù)厝丝吹搅硕己苄缕,所以我做什么別人都跟風學,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整個80年代。比如我弄頭發(fā)就去當時最貴的四聯(lián),燙著大卷,像扣在腦袋上似的,那時候絕對是最時髦的發(fā)型,現(xiàn)在想起來特別難看。
為人婦 與聶衛(wèi)平的婚姻慢慢出現(xiàn)問題
FW:您是第一個唱歌劇《這里的黎明靜悄悄》的中國演員吧?
王:是,那是1986年,當時國外題材的歌劇非常少,但這個故事中國人都熟悉。我演熱尼婭,她是5個女兵中最漂亮、情感最豐富也最叛逆的一個,她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被人們所不能接受,但在戰(zhàn)場上她恰恰最勇敢,犧牲最壯烈。當時這個故事又浪漫又前衛(wèi),引起轟動。
演出結束后,還有個北大的大學生給我送了一枝玫瑰花,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花。那天我特別驚奇也特別激動,只有歌劇才能讓自己真正感覺到生活是那么富有色彩。
FW:說到熱尼婭,她在歌劇里愛上了已婚的軍官,現(xiàn)實中您遇到了棋圣聶衛(wèi)平,您和熱尼婭的性格是否有相似之處?
王:有相同點,特別是年輕的時候看準一個方向就照著走,別人說什么不太在意。這肯定多少影響了自己的生活和情感。
FW:上世紀90年代,有很多人把聶衛(wèi)平在圍棋上的低谷歸咎于您,您有壓力嗎?
王:一度壓力很大,但慢慢就挺過去了。那件事過去那么久,我不想再回憶了。
FW:1991年您生孩子以后,有三四年沒登過臺,是什么原因?
王:那時候很滿足,覺得家庭最重要。因為一演出,就十天半個月回不了家見不著兒子,我接受不了。
后來兒子慢慢長大了,這段婚姻開始出現(xiàn)很多問題,根本不是我想象得那么美好。我就又開始有一種強烈的愿望想出來唱歌,我必須要走自己的路。
謀復出 “去飯店唱歌怎么了,那里有觀眾”
FW:1996年您帶著兒子離開那個家(指與聶衛(wèi)平分居)的時候,沒想過以后生活可能會比較艱難?
王:我不能想象兒子不跟自己,跟別人,每個女人都會這樣做的。也許有人會想,跟著別人可能生活更好,但對于我來說,正因為我愛我的孩子,所以當時我?guī)е鴥鹤幼吒静恍枰駬,這是母性的本能。
我14歲就當兵了,從小習慣了一切都靠自己。我當時就想以后就我和兒子相依為命了,生活費我都沒指望要,既然是自己邁出的這一步,就自己承擔好了。
FW:聽說您剛“復出”時連飯店的宴會演出都去?
王:原來是別人找你,現(xiàn)在是你找別人,過去是人家要你唱,現(xiàn)在是你自己要唱,完全不一樣了。去飯店唱歌怎么了,那里有觀眾需求我為什么不能去?哪怕有時候就是唱給自己聽,我也認真唱,全當練習了。
歌劇演員老覺得自己是藝術家,只能在舞臺上唱,去宴會唱就認為很沒面子,但那段時間對我的心態(tài)和唱功都是一次飛躍性的鍛煉,現(xiàn)在我一點落差感都沒有,只要你需要我,什么場合我都無所謂。
FW:我知道您現(xiàn)在有了新的戀情,但聽說還沒有結婚,是因為上一段婚姻的傷害太深,有什么顧慮嗎?
王:以前的事曾經(jīng)傷害過我,但我一直認為感情是不可或缺的,沒有感情,男人女人都會一樣枯萎。我一直相信世上好男人有的是,我沒碰到就是了,人第一次走錯路可以原諒,但第二次第三次再犯那就是自身的原因了。
至于婚姻,我覺得是水到渠成的事,如果什么條件都不成熟還非要去做,肯定不行。當然現(xiàn)在我很快樂,他懂我,我也了解他,大家很有共同語言,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
本版撰文/特稿記者 邵靖
“夢回1980”演唱曲目
《美麗的心靈》
《喀秋莎》
《我愛你,中國》
害怕透支 赴美國充電 年過六旬 仍打拼事業(yè)
留洋媳婦 回娘家辦學
1979年的亞非拉歌舞晚會上,朱明瑛涂得一身黝黑走上舞臺,唱起了陌生的扎伊爾歌曲,征服了所有觀眾。
成名之后,她主動學英文、申請出國學習,做著與那個時代格格不入的事情。1985年,她在美國從零開始,在生意場上打拼。
如今,辦學成為朱明瑛事業(yè)的唯一重心。她創(chuàng)辦的北京國際藝術與科學學校,因學費相對低廉,以至于這位61歲的“海歸”藝術家,還需要靠四處“走穴”等方式籌措資金支撐學校。
性格極其要強、精力極其充沛的朱明瑛卻覺得這樣很值,她誓要把國外先進的教育理念帶到中國,并樂于為此奉獻全部。用她的話說,讓她退休做家庭主婦?簡直沒法活了。
愛上藝術 先學舞蹈 26歲改行唱外國歌
FW:您小時候那個時代,多數(shù)人的理想應該都是科學家之類,您怎么顯得很另類,要當演員?
朱:我從小酷愛藝術,酷愛藝術的各個門類,這是我骨子里本來就準備好了的。四五歲的時候在大眾劇場看評劇《劉巧兒》,對新鳳霞的表演崇拜至極。
后來我經(jīng)常找借口跑到劇場的后臺,通過門縫或鑰匙孔去看演員化妝,那時候我就給自己設定好了,將來一定要當演員。如果不讓我從事藝術,我就去死,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FW:小時候您家里有條件幫您實現(xiàn)夢想嗎?
朱:沒有,那時有錢的孩子都學鋼琴,我家沒錢,學不起。我就趴在窗戶上,看人家學鋼琴,手指頭跟著在窗臺上練習。后來我上舞蹈學校以后成了音樂課代表,是我們班鋼琴彈得最好的。
其實我媽媽特別熱愛藝術,我小時候她常帶我去看電影。當時特別流行印度電影,有時候我聽到誰家傳出收音機播放的《兩畝地》、《流浪者》的舞曲,能冒著大雨站在外邊幾個小時,直到全聽完。
FW:您從小學跳舞,后來改唱歌了?
朱:那時文革剛結束,我清醒地認識到自己都26歲了,不可能在舞蹈上走得更遠。后來鄧麗君的歌進來了,我也接觸了一些載歌載舞的國外的表演方式,我就想試著那樣唱歌。
但那個年代沒人敢說舞蹈演員可以改行,想都沒有人敢想。
我就試著在樂池、幕邊,為跳非洲舞的節(jié)目去伴唱,后來樂隊的人說我學音樂要比跳舞更有出息,我一下子有自信了。
FW:您那時怎么想到把自己化妝成黑人,還專唱外國歌?不怕被批判嗎?
朱:我一直就是被批判的對象!我這種沙啞的嗓子,那時候叫喇叭嗓子,在中國聲樂界是不被認可的,說我不配唱歌。那我只好自己找外國歌唱,唱非洲歌曲,周總理當時號召東方歌舞團“學好學像”,我就練到自己聽自己的錄音和原聲都分不出來。
雖然當時批判我的聲音很多,但我意識到中國已經(jīng)開始改變了,所以沒有犯罪心理,只有冒險心理,而且這種冒險又充滿誘惑力,我本身又是豁得出去的性格,所以愛誰誰了!
離鄉(xiāng)背井 赴美10年 學到了如何經(jīng)營文化產(chǎn)業(yè)
FW:您那時候算是中國內地最前衛(wèi)的歌手了吧?
朱:那時候沒有“前衛(wèi)”這個概念。我是半路出家的,就是憑著一股勁豁出去了,什么都不怕。我當時能用26種語言,現(xiàn)在能用31種語言唱世界各國歌曲,我算是中國歌手里積累曲目最多的一個。
我結婚很早,離婚也很早,當時挺痛苦的。有一次我躺在床上就想,如果讓我選擇要家庭還是要事業(yè),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事業(yè)。
FW:后來您決定出國有家庭原因嗎?
朱:沒有。到了上世紀80年代,我雖然不被中國音樂界認可,什么都不是,但卻在老百姓中間火得一塌糊涂,我是自信到那個份兒上才出國的。
而且當時無休止的演出,我也已經(jīng)透支了,我知道自己該充電了。于是,我先跟文化部要求到非洲學習,人家說非洲沒有音樂學校。后來我去了美國,就奔著有黑人音樂的地方去了。
FW:出國做了什么準備?您外國有親朋?還是有英文基礎?
朱:我決定去,國家同意了,然后我背包就走了。在國外我誰都不認識,就英文還行。唱歌之前我在團里就是一個無名小演員,人家去國外演出就把我當成老弱病殘留下來了,我特別痛苦、失落,沒正事干,就天天學英文。
FW:您沒想到出國后自己根本沒機會演出,沒法從事您摯愛的藝術事業(yè)嗎?
朱:我走的時候35歲了,當時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會再搞藝術了,美國誰也不認識我,誰會看我的演出?我知道去了以后我會很苦,但我是抱著來當學生的心態(tài),不在乎有沒有舞臺。
盡管有心理準備,去了才知道,我還是太狂了,在國內人們那么捧著我,讓我覺得自己很偉大。今天反過來看,還不是因為那時候老百姓少見多怪。到美國后,什么音樂劇、搖滾樂,都是當時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藝術門類,美國人的音樂素養(yǎng)真不比我們專業(yè)人士差,我覺得自己特別渺小。
FW:我知道您一開始在國外拼命地打工,后來又經(jīng)商,并未從事藝術行業(yè),其間有沒有無奈?
朱:沒有。我無論干什么都能達到自己的極限,因為我熱愛所有我做過的工作,尤其是它還在未知狀態(tài)的時候,我是百分之一萬地要往里鉆。
剛到美國除了要上課外,我還要教中文、跳舞、鋼琴、太極拳,每天至少要打四份工,一直工作到夜里12點多,然后才回到宿舍做功課,但我從來不覺得辛苦。
客觀地講,到了美國我發(fā)現(xiàn),不用說專門學藝術,我隨便走進一個大賣場,貨架上浩瀚的音樂磁帶,一天看都看不過來,生活就是學習。
現(xiàn)在來看,在美國的10年我得到的是我當年沒想到的東西,那就是對經(jīng)營文化產(chǎn)業(yè)的認識。我本來想從美國學習表面上的藝術,但我現(xiàn)在做的文化園區(qū)和學校,恰恰是人家骨子里的東西。
回國辦學 邊辦邊賠 61歲仍為事業(yè)打拼
FW:1995年回國以后您就開始辦學了嗎?這件事說掙錢也能掙錢,但賠錢的也不在少數(shù)吧?
朱:最早做培訓班,后來開始辦學校。真正辦學的,誰說能掙錢?我們學校從小學到高中都有,除了基本學費,整個過程都不再額外收費。但我們的雙語、藝術、文化課,包括我們的小班授課、國外交流,一切都是與國際接軌……
只要為孩子好的我們都做,只要是掙錢的都跟我們沒關系。所以我辦學當然是賠了,必須賠,從哪兒掙呀?
換一個思路想,我是賠了,但是我看重的是10年以后能出人才,我不看現(xiàn)在。我把我所有的積蓄、演出費、所有賺到的錢都放到辦學上。
這么說吧,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辦學不賺錢,但我要的是未來。辦學實際上是一種精神,我現(xiàn)在的努力就是為了讓我這個學校未來像清華那樣好。
FW:現(xiàn)在辦學又是您的第一事業(yè)了,可您已經(jīng)61歲了,這么大歲數(shù)還為事業(yè)打拼,您兒子王玨支持嗎?
朱:從一開始,我兒子就是唯一支持我辦學的人。我到現(xiàn)在也這樣和他說:你不到40歲別結婚,先干事業(yè)。他現(xiàn)在不僅自己的音樂事業(yè)干得很好,也在和我一同經(jīng)營學校。
你說我已經(jīng)到了退休年齡,沒錯。但我就是不能忍受當一個家庭婦女,忍受庸庸碌碌的生活。我一旦離了工作,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工作使我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永遠有理想,永遠有奔頭。
FW:9月23日“夢回1980”將重現(xiàn)30年前新星音樂會的盛況,您有什么感觸?
朱:當年那場音樂會,我還是剛見婆婆的小媳婦的感覺,一下子被媒體關注,然后忽然被大眾認可。
那時候我演出總是全身涂黑,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擠公交車從來沒人能認出我來,很有意思。到明年我已經(jīng)從藝整整50年了,時代、心境變化太大了,只有我對藝術的熱愛從來沒變過。 本版文/特稿記者 邵靖
朱明瑛
1950年出生在沈陽;
13歲考入北京舞蹈學校,后進入東方歌舞團成為專業(yè)舞蹈演員;
26歲轉行成為歌唱演員;
1979年在中山音樂堂亞非拉歌舞晚會上演唱扎伊爾歌曲《愿大家都成功》;
30歲參加新星音樂會紅透全國;
1985年,赴美國經(jīng)商;
1995年,回國辦學。
代表作:《愿大家都成功》(扎伊爾)、《愉快的旅行》(黎巴嫩)、《拜斯普薩》(埃及)、《花笠音頭》(日本)、《唱吧,唱吧》(美國)、《猜謎語》(印度)、《我的愛至死不渝》(巴基斯坦)、《回娘家》(中國)。
“夢回1980”演唱曲目
《回娘家》
《萬水千山總是情》
《咿呀呀歐雷歐》
紅透一時 來信堆成山 難登熒屏 “好嗓子”不服
不老青松 心氣比天高
吳國松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65歲的老人,他依舊中氣十足,性格豪放,自信滿滿。
1980年,新星音樂會上憑《男子漢的宣言》等歌走紅后,吳國松奠定了自己在演出市場上的地位。30年來,他一直堅守歌唱事業(yè)。
他說:“上帝給了我這么好的嗓子,我的老師造就了我這么好的嗓子,終有一天這副嗓子要帶到棺材里去,我希望這天來得晚點,因為我還想多給觀眾唱一些歌。”
被發(fā)掘
這小子嗓子太棒了,直接進歌舞團吧
FW:小時候您是一個體育特長生,怎么就跨到音樂界了呢?
吳:中學時班級參加一個合唱活動,偶然讓我領唱,一下子把全班都震了。后來老師就讓我參加了成都廣播電臺辦的一個業(yè)余合唱團,其實我那時候覺得自己唱歌很一般,而且也不識譜,壓根沒想以后走文藝這條路,當時就是為了到廣播電臺拿半斤糧票、混一頓中午飯。
后來我被分到戲曲學校,沒多久就被調到成都市歌舞團了。人家歌舞團的老師說,這小子嗓子太棒了,還念什么書啊,直接進來吧。
FW:您是什么時候才堅定要走唱歌這條路的?
吳:進成都歌舞團,碰見劉振漢教授以后。劉振漢認為我這樣的好聲音很難找,主動找到我免費教我唱歌,他文革時被打進牛棚以后還偷偷給我上課。因為劉振漢教授對我的鼓勵,讓我堅定了決心,既然干了唱歌,再難也要把這行干好。
從那時候起,我一直堅持每天5點起床,刻苦練習彈鋼琴、唱歌,但一直到1973年投到中央歌舞團的魏明泉教授門下,才算開始系統(tǒng)的學習音樂。
FW:魏明泉從一開始就很欣賞您嗎?
吳:不是。魏老師名氣很大,學生多了去了,我是拿著劉振漢的介紹信去的,人家才同意給別人上課時讓我旁聽。
每天我就坐在最后邊,特別認真的聽課,他講的點點滴滴我都記住了。
終于有一天上課他叫我了:“后邊那個吳什么,四川來的,你來唱一下我聽聽。”
我鉚足了勁唱完了,魏老師覺得很不錯,當時就說:“從今天開始我一周給你上兩次課!我的眼淚當時奪眶而出。為了等這一天,我吃了太多苦了。”
最當紅
演出商表態(tài):“沒有吳國松就不接”
FW:據(jù)說您當年上新星音樂會,是冒著風險上的。
吳:當年谷建芬給我拿來《男子漢宣言》讓我唱,我一看那歌詞,什么“我的一生最愛你”,肝都顫了,這玩意要出事啊,有人就說,你唱這低級庸俗歌,20年后必將站在被審判的席位上。
但我后來還是唱了,賭一把,事實證明我賭對了,這歌一唱完,首體那頂棚都快掀起來了。那年我都35歲了,王昆老師和我說,吳國松,你這終于出來了,末班車!
FW:當時火到什么程度?
吳:天天都有觀眾給我寫信,一摞一摞往回拿。當時中央歌舞團出去演出,人家說沒有吳國松就不接,什么演出我都得去,把我給累的。
當時報紙上評選最受歡迎的歌唱演員,就選了我和董文華、殷秀梅。
FW:據(jù)說鄧麗君也很欣賞你?
吳:當年我去福建演出,報紙上說鄧麗君評論我,說很喜歡我的歌什么的。
那報紙我揣了兩天,后來到廁所悄悄給撕了,生怕讓別人看見。當時鄧麗君因為一些言論成為內地最反感的歌星,她說我好,那是要出大事的,真把我給嚇壞了!
曝光少
“我這么好的嗓子,電視臺就是不認”
FW:您火的時候,電視也逐漸興起,但您卻很少在電視上露面,為什么?
吳:當時團長和我說,電視節(jié)目你不要隨便去,我一新來的,哪敢不聽。我這么多年一直跟著我們團演出,不管下基層、去國外,場場轟動,但就是沒怎么上過電視,不是電視圈里的人,所以名氣差遠了。
但我可以這么說,我比他們老上電視的那幾個唱歌的強得多,甭管他們多紅,干不過我,不信咱拉出來到舞臺上試試!
FW:能聽出來,您的性格其實挺好強的。
吳:說心里話,我是有些不服氣。唱得不如我,卻比我名氣大,就因為是電視臺的關系戶?晌夷莻時候傻,沒有人際交往的概念。
(上世紀)80年代末有一年中央電視臺籌備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我早早就在報紙上看到預告了,說今年歌唱演員有吳國松、殷秀梅等等,我就等著,一直等到快春節(jié)了,還是沒信兒。后來我碰到馮鞏,他問我,你怎么不去排練?我說沒人通知我啊……后來才知道,別人悄悄把我給頂了。
FW:現(xiàn)在想會不會覺得遺憾?
吳:現(xiàn)在我都60多歲了,是有點委屈。我這么好的嗓子,電視臺就是不認。唯一的安慰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還在北京,還有名氣,有的嗓子比我好的一直在地方,出都出不來,比起他們,我算幸運了。
新愿望
再辦個人演唱會,多給觀眾唱些歌
FW:您是不是很期待這次重排新星音樂會為您“正名”?
吳:這次演出重要的不是讓自己更出名,而是讓觀眾再次見到我,我也能為大家唱一些我的歌,讓人知道我還在,知道我唱得比原來還好,這就夠了。
FW:1980年的新星音樂會上,您一個人唱了5首,是曲目最多的,這回還能唱那么多首嗎?
吳:能。
當年給我安排的是3首,但唱完了觀眾不讓下,所以我就又唱了兩首,F(xiàn)在心里更有數(shù)了,只要觀眾想聽,我一樣能唱下去,就看導演的安排了。
FW:您對自己的唱功這么有信心,歌唱事業(yè)上有沒有新的計劃?
吳:能重排新星音樂會真是太令人激動了,我確實有了一個新的愿望,那就是打算在大一點的劇院再辦一場個人演唱會,F(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和朋友籌劃這個事情,但這事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還不知道能不能實現(xiàn)。
FW:您也到了該退休的年齡了,心氣還這么高?
吳:上帝給了我這么好的嗓子,我的老師造就了我這么好的嗓子,終有一天這副嗓子要帶到棺材里去,我希望這天來得晚點,因為我還想多給觀眾唱一些歌。
FW:您現(xiàn)在還保持著年輕時黎明就起來練聲的習慣嗎?
吳:偶爾會,離不開唱歌。以前演出不忙的時候,我周末還會去公園,給殘疾人朋友唱唱歌,這習慣也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本版撰文/特稿記者 邵靖
吳國松
1945年出生,不到18歲便成為成都市歌舞團歌劇演員。但33歲才被調入中央歌舞團。
1980年作為新星音樂會上唯一一名男演員,吳國松演唱了《男子漢宣言》、《賣湯圓》等5首歌曲,引起巨大轟動。
他曾多次獲得“文化部優(yōu)秀演員獎”,1993年成為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國家一級演員。
時至今日仍活躍在舞臺上,被譽為“30年不落的紅星”。
代表作:《男子漢宣言》、《三峽情》、《那就是我》、《川江號子》
“夢回1980”演唱曲目
《你問我》
《三峽情》
《男子漢宣言》
為愛辭職 遭遇“封殺”令 情路坎坷 病魔奪愛人
嵐心癡狂 找哥淚花流
鄭緒嵐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國最著名的女歌手,也是參加新星音樂會之前就已經(jīng)得到廣泛認可的歌唱演員。
如今52歲的鄭緒嵐依然是舞臺的?,她的歌聲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電視、廣播中,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更鮮為人知的是,鄭緒嵐的感情經(jīng)歷和她唱的動人情歌一樣一波三折……盡管命運一次次捉弄著她,但這個堅強的女人卻始終相信愛情,感恩生活。
意外成名 一把好聲音 作曲家王立平找上門來
FW:在新星音樂會以前,您就因為《太陽島上》這首歌紅遍全國,當時單位一定特別器重您才給您唱那首歌的機會吧?
鄭:沒有。我1977年進的東方歌舞團,頭一年連獨唱演員都不是。我主要任務就是觀摩、學習,別人排練我站著,別人演出我坐著。
第二年情況好一點,我被派到泰國、菲律賓、馬來西亞那邊學習東南亞民間音樂,回來后才有一些參與演出的機會,但也不多。唱《太陽島上》之前,我的日子比較單調,有時候無所事事,很無聊。
FW:這么說您當時沒有名?那為什么作曲家王立平來找您唱《太陽島上》?
鄭:什么名都沒有,完全不知道為什么。我根本不認識王立平,他就直接上我們家敲門去了,說有個電視風光片《哈爾濱的夏天》需要錄首插曲——就是《太陽島上》,問我能不能唱。我說行啊,反正自己閑著也是閑著,有點事做不那么無聊就成,根本懶得問人家為什么來找我。
錄完歌我掙了12塊錢,當時我一個月工資才24塊5,這頂半個月工資呢,美得不得了。但我做夢都沒想到《太陽島上》播了以后,那么受歡迎。我們團長王昆讓我找這歌本,說演出時唱,當時我還奇怪呢,她怎么知道這歌的?后來我走到哪,人家都在唱這首歌,我才意識到歌火了,人紅了。
FW:您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找您唱了嗎?
鄭:后來知道了,是東方歌舞團的指揮關乃忠給了王立平一盤我們團在新加坡演出的錄音帶,王立平反復聽,覺得我的聲音適合他寫的這個《太陽島上》,就把我拎出來了。當時他也是特別著急,《哈爾濱的夏天》馬上就要播了,就是音樂沒通過審查,所以關上錄音機騎著車直接上我家了,第二天就錄音了。
錄音的時候王立平他們是心急忙慌地聽效果,我是火燒眉毛似的唱,誰都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小節(jié)我唱錯了。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播出了,沒時間改了,只好按這個來了,陰差陽錯的相當于我“再創(chuàng)作”了一次。
曾被封殺 曾遭受非議 辭掉工作為愛移居美國
FW:您的成名之路不會就這么一帆風順吧?沒有阻力嗎?
鄭:從《太陽島上》開始,阻力一直都有。那首歌歌詞是這樣的:小伙子背上六弦琴/姑娘們換好了游泳裝/獵手們捧起了心愛的獵槍……火了以后,有人就站出來說,鄭緒嵐演唱的這首歌不昂揚,全是小資情調,是不健康的靡靡之音!現(xiàn)在聽起來多可笑。
不光是唱歌,我穿什么衣服也有人批評。1983年我參加首屆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穿了一件粉色的高領毛衣,配了一條牛仔褲,現(xiàn)在看有點老土,當時可是精心準備的。那天也是唱的《太陽島上》,反響特別好。結果人家不說歌的事了,說我穿的牛仔褲太暴露身體的線條,對青少年影響不好……
FW:聽說您后來遭到過封殺?
鄭:80年代末的事,我那時候要出國,把工作都辭了。但出國的手續(xù)特別復雜,這個過程中我得有經(jīng)濟來源才能生活,所以就想到“走穴”。剛和一家演出公司簽了三場,演出前一天,人家拿著有關部門的“封殺令”找我來了,從此全國所有的演出場所我都不能去。
FW:是因為得罪單位了嗎?為什么要辭工作出國呢?
鄭:一開始想出國的原因很單純,就是因為我紅了七八年了,長年累月、周而復始地演出,再不學習充電的話,就拿不出什么更像樣的東西了,我就有出國留學的想法。正好當時有一個美國小伙子特別喜歡我的歌,每天狂熱地追求我,我和他就相愛了,后來就結婚了。
可是那時候年輕,太天真了,單位能同意我和外國人結婚嗎?連我談戀愛都不允許。以前單位就和我說過,如果談戀愛就必須辭職,我的初戀就這么硬給拆散了。
因為我有自己的理想,愛情也確實讓人無畏,所以決心辭職了。辭職報告交上去以后,工作證上交、住房鑰匙退還、戶口本收回,全辦完了心里非常難受,這么多年了,東方歌舞團就是我的家啊。當時這事鬧得挺大的,從文藝界到社會上,好多人都說我是被愛情蒙住了眼睛。
FW:被封殺的那段時間您怎么熬過來的?
鄭:死的心都有。房子沒了,經(jīng)濟來源沒了,舞臺也沒了,有一天晚上我站在廣州一座30多層的高樓上,恍恍惚惚地看著月光,感覺我不屬于這個世界,真想縱身一跳,那樣的話一切不幸也就都沒了。
但是聽見親人喊我的名字,我一下就從幻覺中清醒了。既然有生命,我們就應當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幸福。后來我就靠著親朋好友的接濟維持生活過了兩年,一直熬到1989年簽證下來去了美國。
情路多舛 離婚再回國 再遇真愛愛人因病離世
FW:美國的生活沒有您想象中那么美好吧?
鄭:在美國生了孩子,做起了全職太太,每天家和菜市場兩點一線,就圍著兒子、丈夫轉。事業(yè)我是放棄了,但長此以往,我感覺很乏味。而且東西方的文化差異、世界觀價值觀不同的問題逐漸顯現(xiàn)出來了,夫妻經(jīng)常吵架。
我因為長期遠離了舞臺和音樂,心總是懸著的,特別想祖國,想回家。在美國的兩三年里,我經(jīng);貒恳淮味家艉镁,而且一次比一次長。我想勸我丈夫跟我回中國,但他就一句話“沒門兒”,所以我們就離婚了,我一個人帶著兒子回了國。
FW:我聽說您回國以后,好容易撫平創(chuàng)傷,找到幸福,可愛人又得了絕癥……
鄭:是,真的不想回憶。我們都買了房子,就要領證結婚了,結果他檢查出來得了黏膜癌,而且已經(jīng)轉移了。但是他還瞞著我,是他母親告訴我的,我聽了以后心都碎了,眼淚不停地流。
FW:好像您那時候也大病了一場?
鄭:我是因為一次誤診,本來是小病,但差點沒因此送了命,后來住院了。開始我們倆一個躺在天津的醫(yī)院里,一個躺在北京的醫(yī)院里,就那樣身體和心靈受著雙重煎熬。后來他情況越來越不好,我當時也只能吃流食打營養(yǎng)液維持,干脆就住到同一家醫(yī)院同一間病房了。
后來有一個在中山音樂堂演出的機會,我吃著止痛片參加了,而且也邀請他去看了。那時候他因為化療,頭發(fā)都沒了,還拿著DV拍攝,當時我的心都撕裂了。我知道,他今生不可能再看到我演出了。
FW:怎么才能從這樣的痛苦中走出來?太不幸了!
鄭:是,當時我真的被擊垮了?墒腔剡^頭來我又想,世界上那么多人,有著各種各樣的悲慘經(jīng)歷,他們能走過來,我也一定能走過來。
我現(xiàn)在的生活很簡單,也很積極,買菜做飯,不吃油膩,堅持運動。我最快樂的事就是學會了上網(wǎng),經(jīng)常跟我在美國讀大學的兒子視頻聊天。還有就是唱歌,雖然演出比以前少了,更多參加的是公益演出,但我能回報給觀眾的,只能靠站在舞臺上完成。
本版文/特稿記者 邵靖
鄭緒嵐
生于北京,3歲時隨父母到天津;
1977年進入東方歌舞團,先后師從李莜銘、郭淑珍;
1978年赴泰國、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國學習東南亞民間音樂;
1980年,參加新星音樂會;
1984年成為“哈爾濱市榮譽市民”;
1987年被評為全國十名最受歡迎的歌唱家之一;
1989-1994年移居美國。近年來為電視劇配唱不少插曲。
代表作:《太陽島上》、《牧羊曲》、《妹妹找哥淚花流》、《媽媽留給我一首歌》、《再見吧媽媽》等
“夢回1980”演唱曲目
《太陽島上》
《牧羊曲》
《大海呀故鄉(xiāng)》
報幕加詞 開辟新職業(yè) 獨身至今 全心系“重聚”
第一主持 誰人不識君
30年前,一位有著罕見姓氏的東北女孩,在新星音樂會上打破陳規(guī),突破了報幕員僅報三句話的俗套,將音樂會的主題、歌手的情況和歌詞大意融匯在一起,以優(yōu)美的語言展示出來,引起轟動。
所有人都記住了她的名字——闞麗君。自此,中國的舞臺上開始有了真正意義上的主持人。
她不僅在主持道路上開了先河,在歌唱領域也達到了專業(yè)級水準。如今,年過50的闞麗君9月11日還舉辦了個人獨唱音樂會。
上臺報幕 火車偶遇 從地方到北京部隊文工團
FW:您是怎么成為報幕員的?
闞:1974年我15歲的時候先被哈爾濱曲藝團招收了,當時是當河南墜子演員,但我不想當曲藝演員,那個地方團當時也比較業(yè)余。
有一次我到北京找同行交流學習,回來的路上在火車上碰見北京一個部隊文工團去哈爾濱招報幕員,人家一看見我就把我臨時抓差了,又跟著人家回北京待了一個禮拜,客串了一臺“歡迎柬埔寨軍事代表團”演出的報幕員。那是我第一次上臺報幕。
FW:為什么會選上您?
闞:我身高當時比較出眾,有一米七多,走大街上后面經(jīng)常有人一路跟著我,當時算是挺惹眼的吧,可能沾這個光了。
FW:報幕員以前不就三句話嗎?您對這個也感興趣?有錢掙嗎?
闞:對,就三句話:下一首歌曲什么什么,表演者某某某,演出到此結束。因為我家是部隊的,從小很向往部隊文工團,能報幕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沒有給我錢,那時候沒人講究這個。
不過我在部隊體驗了一周,感覺當文藝兵也不是像我想象中那么好,所以沒留在部隊。
后來,我去拜訪了幾位中央歌舞團的老師,有點毛遂自薦的意思,又唱歌又跳舞又朗誦,給人的印象不錯,所以才有機會在1978年年底被中央歌舞團(現(xiàn)中國歌舞團)招走擔任報幕員,成為“地方支援中央文藝力量,活躍首都文藝舞臺”的一分子。
FW:原來的單位也不管您?
闞:一回哈爾濱,曲藝團的領導就找我了,因為我報幕的那場演出在《新聞聯(lián)播》播出來了,他們看見我了,我想不承認也不行。
他們給我扣上自由主義泛濫、不熱愛本職工作、不忠誠于我國文藝事業(yè)的帽子,每天都開會批斗我,持續(xù)了一個禮拜。那時候我才十五六歲,就特別恐懼上班,一去辦公樓腿都打哆嗦。
加盟新星 刻苦學習形成獨特的報幕風格
FW:中央歌舞團就是想讓您當報幕員嗎?
闞:一開始我是進的歌唱隊,隊里出去演出沒有報幕員,看我外形條件挺好,就讓我去。我也無所謂,能上臺就行,F(xiàn)在想想,如果當初要是執(zhí)著點,歌早練出來了,不用到現(xiàn)在才圓夢。
第一次報幕我就演砸了,當時我第一次穿旗袍,自己就憑感覺邁著大步上臺了,結果差點把旗袍開衩給撕了。我那時候剛從東北過來,留著倆麻花辮,普通話也不標準,團里老演員就說我簡直就是一個愣頭青,一點也不專業(yè),影響國家形象。
FW:您那時候多大?聽了這么狠的話特別難受吧?
闞:說兩句還算好的,當時團里說了,我有90%的可能要被退回家鄉(xiāng),因為當時我算是“地方支援中央”才特招過來的。
那時候我才19歲,心里非常難受,于是我拼命刻苦學習,自己花錢觀摩全北京的各種演出,找老師、前輩指點我的語言、技巧。我不服輸、不偷懶,出人頭地,不進則退,別無選擇。
FW:后來是什么契機讓您沒被退回老家,還參加新星音樂會了?
闞:后來有一個去南方巡演的機會,一去三個多月。南方觀眾和北方觀眾又不一樣,特別有互動的感覺,加上生活環(huán)境也大不相同,逐漸我在報幕的時候就加詞了,把親愛的朋友,大家好,晚安這些禮儀用語都用上了。這三個月我算是“脫胎”了。
我當時經(jīng)常去各種前輩藝術家家里學習,有一天詞作家任廣萍老師就和我說,歌曲及舞蹈是有內容的,最好用三言兩語介紹一下。這給我的啟示特別大,我就嘗試介紹節(jié)目內容,所以報幕風格在當時比較突出,引起了新星音樂會的策劃者沙青的注意。
主持生涯 一夜成名 卻在自己單位受排擠
FW:您也算是一夜成名吧,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有名的?
闞:新星音樂會剛完,有一天我和任雁去買月餅,售貨員大姐一直夸我們臺上臺下都好看,還說不收我們錢。我才意識到新星音樂會有這么大影響力,自己已經(jīng)是公眾人物了。
后來退回家鄉(xiāng)這事再沒人提了,我再不用發(fā)愁了。
FW:您意識到新星音樂會以后,“報幕員”的稱謂沒了,全換成“主持人”了嗎?
闞:好像以后的節(jié)目單上就很少提報幕員而是主持人了。報幕員也不再是局外人,還要起著暖場、穿針引線、調動觀眾情緒、控制節(jié)奏的作用。后來我就被媒體譽為金牌司儀、第一主持,主持的舞臺越來越大,觀眾越來越多。
FW:聽說上世紀80年代您雖然名氣大,但受的排擠也很多?
闞:對啊,大型演出不怎么讓我去,常安排我下鄉(xiāng)演出。有些文藝團體的邀請,單位也經(jīng)常以種種理由拒絕。
有一次在人民大會堂演出,我都化完妝了,竟然和我說,臨時有變化,換人了。我當時找領導,領導也沒給我任何解釋,氣得我回宿舍大哭一場。
當時誤以為是小環(huán)境受排擠,現(xiàn)在想想其實就是那個時代不容流行音樂,我是新星音樂會出來的人,上不得“廳堂”。
獨身至今 一門心思 策劃重排新星音樂會
FW:感覺近年來您很少在電視上露面了,聽說轉行了?是因為年齡的關系嗎?
闞:2004年以后基本上就不做主持了,年齡也有關系,想為社會做些別的事情。不當主持人了,我覺得自己在社會上的舞臺也還是很大的。這一切也得益于我?guī)资甑闹鞒纸?jīng)歷悟出來的道理:接受你不能接受的,忍受你不能忍受的,堅持你不能堅持的,
FW:聽說您從1990年開始就想重排新星音樂會,但一直到今天才實現(xiàn),是什么讓您這么有韌性,這么堅持要干這件事?
闞:1990年我只是朦朦朧朧地想紀念一下,但那時候大家忙出國的出國,忙結婚的結婚,沒人響應。2000年我策劃了一個“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的演唱會,有不少人感興趣,但后來還是因為各種原因沒能成功。但我一直覺得,新星音樂會不僅是中國流行音樂的符號,也是一個時代的符號,重排新星音樂會不僅是我的夢想,也寄托了那個時代的所有人的夢想。
FW:您的很多老師、朋友都爆料說,您到現(xiàn)在還是獨身,下一步您是不是應該關注一下個人問題了?
闞:朋友們可愛拿這事開玩笑了。我出名太早,年輕的時候眼界高,不愁嫁不出去,完全不懂生活和舞臺是兩個不同世界,一直生活得很擰巴。如果時光能倒流,我肯定不會那樣一根筋,F(xiàn)在我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感情這種事,就徹底隨緣吧。文/特稿記者 邵靖
闞麗君
她最早是地方曲藝演員,經(jīng)過自我推薦和努力,1978年年底成為“地方支援中央文藝力量,活躍首都文藝舞臺”的一分子,被中央歌舞團(現(xiàn)中國歌舞團)招走擔任報幕員。
此后的近20年間,闞麗君主持過1989至1991年三屆央視春晚、香港回歸等無數(shù)重量級晚會、活動,達到了事業(yè)的頂峰。2000年以后,她致力于社會活動,身兼民進中央委員、北京市政協(xié)委員、中國和平統(tǒng)一促進會理事等10多個身份。
也正是在她的不懈努力和多方游說下,促成了9月23日“夢回1980”新星音樂會的重排。
“夢回1980”演唱曲目
《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20年后我們再相會》
注:所有參與者合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