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在美國，為何不斷有人對人民幣升值施加輿論壓力？明眼人都清楚，貿易失衡肯定不是主因。近期，來華訪問的美國前總統小布什、前財長約翰·斯諾等人都不約而同地談到了美國國內的就業(yè)問題。在經濟起色不明顯、失業(yè)率居高不下的背景下，人民幣話題成為一根最好的“救命稻草”。然而，這根稻草卻不是解決美國問題的根本之策。那么，根本之策何在？南開大學虛擬經濟與管理研究中心課題組的幾位專家拋開成見，站在中美關系的大視野下對之進行深入分析，希望幫美國人找到擺脫困境的各種可能。本文即是其研究成果的部分展示。

　　虛擬化支撐漫漫逆差路

　　《國際金融報》：我們都知道，美國之所以崛起，與其長期在國際貿易中處于順差地位有關。后來是什么原因讓美國開始踏上漫漫逆差路呢？

　　南開大學虛擬經濟與管理研究中心課題組（以下簡稱“南開虛擬經濟組”）：美國從20世紀50年代到20世紀60年代經常項目國際收支一直是順差，金融項目的國際收支則一直是逆差。這個時期美國是真正的世界工廠，美國經濟靠汽車、鋼鐵和建筑這三大支柱來推動其經濟增長和就業(yè)，美國經濟是以實體經濟為核心的經濟。

　　20世紀70年代是美國向境外提供美元渠道的一個轉型期，也是美元停止以固定價格（1盎司黃金=35美元）兌換黃金之后，美元國際地位從不穩(wěn)定到逐漸穩(wěn)定的一個時期。這個時期對美國的重大意義還不僅僅在于度過了20世紀70年代初的美元危機，而是首先改變了美國人的生存方式和經濟增長方式，從而改變了美國經濟的支柱或核心經濟，進而改變了世界，改變了國際貨幣體系。

　　在這10年里，美國國際收支的經常項目出現了5年的逆差和5年順差，反之，金融項目也一樣。20世紀70年代以前，經常項目順差與資本項目逆差大致平衡，以維持美元金平價（金本位制下，貨幣的匯價應該等于貨幣的含金量之比）不致遭受過大的供求失衡的壓力。20世紀70年代以后，經常項目逆差與金融項目順差也是大致平衡的，這意味著美國找到了穩(wěn)定美元匯率，從而保證美元國際本位貨幣地位的新的對外提供美元的方式。

　　從1982年開始直到現在，美國國際收支的經常項目持續(xù)逆差（只有1991年一年是順差），金融項目則持續(xù)順差。這種持續(xù)經常項目逆差的情況除國際貨幣發(fā)行國外，沒有任何國家可以持續(xù)10年以上，因為他們不可能有足夠的外匯儲備支付債務，往往5年左右就陷入債務危機。而美國、英國可以憑借自己的國際貨幣發(fā)行權長期這樣做。經濟學告誡人們：沒有免費午餐，代價總是要付的。

　　《國際金融報》：怎么理解美國的經濟虛擬化？虛擬化等同于泡沫化嗎？

　　南開虛擬經濟組：經濟虛擬化與經濟泡沫化是兩個有著本質區(qū)別的概念。泡沫經濟是指資產價格不斷攀升，直到資產價格暴跌，引起經濟衰退或經濟危機，而經濟虛擬化則主要是金融資產數量和規(guī)模的不斷膨脹。泡沫經濟主要靠資產價格大幅膨脹賺錢，而經濟虛擬化則主要靠金融杠桿賺錢。

　　美國的經濟虛擬化是從20世紀80年代的證券化開始的，證券化的核心機制是收入流的資本化，也就是將大量穩(wěn)定和較穩(wěn)定的收入流放大為金融資產。在制造業(yè)中，一筆投入要賺20%－30%的利潤就很不錯了；在資產價格上漲時，通過價格泡沫，金融投機或投資者往往會賺200%甚至更多的利潤；而收入流的資本化則是利用金融杠桿將穩(wěn)定的收入流放大為十倍甚至數十倍的金融資產。如果利息率是10%就可以創(chuàng)造出10倍的金融資產，如果是5%就會創(chuàng)造出20倍的金融資產。

　　經濟虛擬化與泡沫化的重要區(qū)別之一就是經濟虛擬化更依賴于金融杠桿。在美國的證券化過程中，依賴金融杠桿和金融創(chuàng)新不斷創(chuàng)造出新的金融資產。也利用金融杠桿來炒作金融資產以獲得巨大利潤，但是，利用金融杠桿實現證券化和創(chuàng)新的風險要比利用金融杠桿炒作金融資產（也就是借錢炒作和金融衍生品交易）的風險要小得多。所以，美國的經濟虛擬化主要不是炒作金融資產而是創(chuàng)造金融資產，就是在充分利用二級市場炒作基礎上的一級市場的膨脹。

　　如果將美國危機前所有的金融資產（包括擔保債務憑證CDO、信貸違約掉期CDS、各種金融衍生合約以及可以交易和轉讓的各種資產等）價值都計算在內，未到期虛擬資產總額達到400萬億－500萬億美元。而美國的GDP只有12萬億－14萬億美元。按照流量與存量的關系，美國12萬億－14萬億美元國民收入形成的資產價值達400萬億－500萬億美元。它標志著美國整體經濟的“虛擬化度”，已經達到了30倍－40倍的水平。

　　去工業(yè)化浪潮掏空美國

　　《國際金融報》：美國的核心經濟是否經歷著一個從實體經濟向虛擬經濟轉變的過程？

　　南開虛擬經濟組：是，從歷史可以看到這一點。核心經濟指的是一個經濟體中被作為中心的經濟活動，一切其他經濟活動基本上是圍繞它進行的。市場經濟體制下，核心經濟有兩個重要條件：一是占GDP比例較大，二是最賺錢的行業(yè)之一。核心經濟出問題，意味著整個經濟體出問題，它的興衰決定著其他行業(yè)的興衰。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的核心經濟是制造業(yè)。20世紀50年代美國制造業(yè)創(chuàng)造的產值占GDP的27％以上，到2007年美國制造業(yè)產值占GDP的比例已經下降到了11.68％。對GDP貢獻最大的行業(yè)已經變?yōu)榻鹑凇⒎康禺a服務業(yè)（不包括住宅建筑業(yè)）和職業(yè)服務業(yè)（律師、會計師、咨詢企業(yè)及其他技術服務業(yè)）。金融、房地產服務業(yè)創(chuàng)造的產值占美國GDP的比例已經由20世紀50年代的11.4%上升到2007年的20.66％，職業(yè)服務業(yè)也在同期由6%上升到12.4%，三者共占美國GDP的1/3。

　　美國經濟圍繞金融、房地產業(yè)（而不是制造業(yè)）和職業(yè)服務業(yè)運轉，已經是美國經濟在20世紀90年代后最鮮明的特征。而這幾個行業(yè)最大的特點就是高價值創(chuàng)造，比如金融危機前，美國金融、房地產服務企業(yè)利潤總額占美國企業(yè)利潤總額的40%以上；美國標普500強企業(yè)的總利潤中也有25％－35％是由金融和房地產服務業(yè)創(chuàng)造的。消費零售企業(yè)的盈利不如其經營消費信用卡子公司的盈利，汽車制造和銷售的盈利不如其經營汽車貸款子公司的盈利，飛機制造商的盈利不如其飛機租賃、融資子公司的盈利。

　　《國際金融報》：去工業(yè)化與虛擬化有著什么樣的因果關系？

　　南開虛擬經濟組：美國核心經濟已經高度虛擬化了，虛擬化的經濟是一種高價化的經濟。它導致收入水平大幅度上升，企業(yè)家都希望能有更高的利潤和更少的風險，虛擬經濟給三大行業(yè)提供了機會。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金融、地產以及附著其上的高端服務業(yè)的高收入吸引了大批淘金者，制造業(yè)機會成本大幅度提高，生存空間備受擠壓。于是，先是外包，后來是本土商標境外生產，最后干脆就境外訂貨，這使得零售批發(fā)業(yè)得以提高利潤率。

　　顯然，美國制造業(yè)的外移是經濟虛擬化的必然結果。去工業(yè)化不是技術進步的結果，而是虛擬經濟的高價值化提高了所有行業(yè)的機會成本，使勞動成本提高，從而擠出了所有低價值創(chuàng)造的行業(yè)，它們多是生活和生產必需品的制造業(yè)。這同經典的“后工業(yè)化經濟”有本質的區(qū)別。理想的或者空想的后工業(yè)化社會，是建立在生產力極大提高，技術極大進步基礎上的，美國的現實不是生產力極大提高，而是將低價值、低技術的制造業(yè)轉移出去。然后，再用虛擬經濟創(chuàng)造的貨幣收入買回這些產品和資源進行消費。顯然，這不是典型的后工業(yè)化社會，而是去工業(yè)化基礎上的經濟虛擬化社會。

　　虛高的GDP蒙住了眼睛

　　《國際金融報》：很顯然，美國貿易逆差是長久自然形成的，與中國并沒有關系。

　　南開虛擬經濟組：虛擬經濟創(chuàng)造的GDP越來越大，制造業(yè)所創(chuàng)造的GDP卻越來越小。這就意味著在美國，制造業(yè)及其產品越來越少，用來購買這些制造業(yè)產品的貨幣收入卻越來越多。如果是在津巴布韋這樣的非國際貨幣國家，貨幣收入膨脹就是通貨膨脹，這些貨幣不會在境外換回任何產品和資源，美元收入就完全不同了，它可以在世界購買任何產品和資源。這就是美國從1982年以來幾乎30年持續(xù)經常項目國際收支逆差的根源。

　　美國貿易逆差無非就是告訴世人，無論是高科技還是高端服務業(yè)，它們的出口價值都無法抵償進口產品的價值。貿易逆差是美國自20世紀80年代后，特別是被美國人稱為證券化浪潮或金融創(chuàng)新浪潮與去工業(yè)化浪潮的必然結果。美國經常項目逆差早在1994年就達到了1200多億美元，而中國在2001年的經常項目順差也不過174億美元。美國在2004年和2005年的經常項目逆差分別為6650多億美元和7900多億美元，而中國這時的貿易順差不過686億美元和1608億美元，美國貿易逆差的狀況是由其經濟發(fā)展的道路所致，與中國無關。

　　《國際金融報》：你們的這一判斷，與美國部分學者的結論不同。他們認為是中國等國的低成本生產甚至是人民幣幣值的“低估”，才推高了美國的貿易逆差，根本不是什么虛擬經濟導致了貿易逆差甚至是金融危機。

　　南開虛擬經濟組：一句話，GDP掩蓋了部分經濟問題。正是用價值衡量國民財富，并用貨幣衡量價值這個統計原則過高地統計了單純創(chuàng)造價值而毫無物質內容的經濟活動——虛擬經濟，蒙住了人們的眼睛。使人們從不區(qū)分GDP的內容是足球門票收入還是鋼鐵的價值，是替人發(fā)行債券的收費還是股票差價的自營收入。汽車再縮水也是汽車，債券一旦成為廢紙，就什么也沒有了，何況支撐美國虛擬經濟的主要支柱不是實體經濟而是金融杠桿，它一旦斷裂，用其放大作用支撐的一切價值都會化為烏有。

　　美國的GDP受虛擬經濟所左右的程度是相當大的。技術進步對美國GDP創(chuàng)造的重要性隨著經濟虛擬化而遞減和改變，它從直接創(chuàng)造GDP為主逐漸改變成為金融市場創(chuàng)造貨幣財富的題材、故事和工具，所謂“財富神話”也都是借助金融市場創(chuàng)造的。美國虛擬經濟占GDP的33%以上，實體經濟在28%左右。

　　中國是實體經濟為主的經濟體。根據弗里德曼等新自由主義者的觀點，實際GDP是靠技術和資源增長的，根據經驗，它們最高增長年率不超過6%，超過這個增長率就一定是物價在漲。這可能是中國統計官員們心里的一個陰影，他們也許害怕公布的中國實際GDP增長率過高，所以全國各省GDP增長率都為兩位數，一到公布全國數據就變?yōu)橐晃粩担�且不超過10%，用央企重復計算等原因恐難以完全解釋這個現象。南開大學柳欣教授曾經說過，在中國，如果汽車業(yè)能夠在一年內增長70%（2004年），還有什么不可以這樣增長呢？即使如此，中國統計局公布的統計數據還是令世人震驚的。2000年中國的名義GDP不過1.7萬億元人民幣，而2009年已經達到33.5萬億元，是10年前的大約20倍，年平均增長率16%。

　　難怪按照GDP的統計原則，并按照新自由主義的觀點來審視中國和美國，世界隔幾年就要大吃一驚。不但對金融危機缺乏預感，而且對經濟實力的估計也過于失真。

　　美元才是“阿喀琉斯之踵”

　　《國際金融報》：按照前面的分析，貿易失衡對美國意味著什么？美國人真的很擔心貿易失衡嗎？

　　南開虛擬經濟組：貿易理論直到今天還在對學生們不厭其煩地講述“比較成本”、“比較優(yōu)勢”、“資源稟賦”等基礎上的“國際分工”論。現在我們發(fā)現，美國用來與世界相交換的主要不是高科技產品，而是債券和其他金融資產。這與20世紀80年代以前的認識大相徑庭。美國國債也變成了資源稟賦和比較優(yōu)勢。于是國際分工就變成：中國人干活，產品賣給美國人用，然后將賺來的美元再以購買債券和金融資產的方式借給美國人。這就是有史以來最妙的“國際分工”和“資源稟賦”。

　　只要美國人手中有美元，只要中國和世界其他國家的人還在辛勤勞作，只要阿拉伯國家地下還有資源，只要人們還接受美元，這個游戲就可以無限期玩下去。與其將這種關系看作是“貿易”關系，倒不如將其看作是統治關系，是金融統治和被統治的關系。

　　美國增加出口的愿望在金融危機之前就沒能做到，在美國現在的財政赤字已經高達1.5萬億美元以上的時候，減少經常項目逆差就更加困難。根據新古典的理論，財政赤字一定會轉化為貿易逆差。無論哪個學派的理論都不會推導出這種情況下美國貿易逆差會減小的結論。其實，在金融危機以前，持續(xù)了近30年的經常項目逆差已經成了美國經濟的常態(tài)。只要有足夠美元支付它的貿易赤字，就像危機前一樣，美國經濟就不會受到外來的什么影響。貿易失衡對美國來說充其量不過是“癬疥之疾”。

　　從國際貿易角度看，人民幣升值與美元貶值除去包含“搞垮中國”的含義之外，對美國貿易失衡的作用并無本質區(qū)別。美國出口的產品中低價的必需品很少，這就意味著無論美元貶值還是人民幣升值對其出口意義有限。美元從2004年以后到金融危機之前曾大幅度貶值，包括對歐元、人民幣、日元等貶值，幅度在10%以上，換句話說，就是曾經出現過所有貨幣兌美元的升值，卻并沒有對美國經常項目逆差有絲毫改善。

　　美國最大宗的出口項目是債券，無論是美元大幅度貶值引起大規(guī)模拋售美元債券，還是因為大規(guī)模拋售美元債券引起美元貶值（不是拋售美元債券換取美元現金，而是換取其他貨幣資產或實物資產）都會引起美國虛擬經濟的崩潰，如果再次受到金融危機的打擊，美國將會一蹶不振，從此衰落下去。虛擬經濟縮水的持續(xù)就不再能夠靠會計準則的變化和時間延長來掩蓋，情況會更糟。當其他國家自己的金融越來越成熟，從而不再依賴美國金融業(yè)的時候，美國恢復虛擬經濟往日地位的余地就會越來越窄，這將影響到美元的國際本位地位，這才是美國的心腹之患。如果美國的經濟學家真沒有人明白這一點，實在是一種悲哀。

　　《國際金融報》：既然美國很清楚其心腹之患何在，那其采取的救市措施和去杠桿化政策意在何為？

　　南開虛擬經濟組：美國針對金融危機的救市措施主要是目的是免于金融崩潰。

　　第一，如果沒有政府救市，不但美國五大投行中的3個會倒閉，已經倒閉的140多家銀行不復存在，而且花旗、AIG、房利美、房地美，以及CIT等一系列大銀行和金融機構都會倒閉，美國銀行系統會完全崩潰，說伯南克挽救了美國經濟并不為過。

　　第二，美國政府增加財政赤字的支出不是主要用于刺激經濟，而是用于補窟窿，注資是為了使金融機構不死，這同凱恩斯在經濟衰退時的經濟刺激措施大相徑庭。

　　第三，美國政府對汽車和房地產等的補貼雖然屬于凱恩斯的刺激性政策，但是美國制造業(yè)由于成本過高，競爭力偏低，這種刺激只要停止，正常的經營活動就難于維持。所以，美國救市的1.5萬億美元基本不屬于刺激性政策，而是免死的救命錢。

　　美國在檢討金融危機原因時，基本上將其歸咎于長期低利率政策導致的高杠桿率以及對金融業(yè)疏于監(jiān)管所致。在這樣的一致認識下，美國隨后的政策走向就必然是“去杠桿化”和“加強金融監(jiān)管”，現在甚至管到金融機構的具體薪酬上。

　　美國最害怕“金融恐怖均衡”

　　《國際金融報》：從目前的表象來看，美國部分學者和國會議員把中國當作美國貿易失衡的“罪魁禍首”來看待，您怎么看待這一觀點？

　　南開虛擬經濟組：美國金融業(yè)不是僅僅針對美國實體經濟的，它是針對全球的。目前它正在恢復，一方面歐洲情況更糟會有助于美國金融業(yè)的對外競爭；另一方面亞洲實體經濟強勁復蘇也為美國金融業(yè)務恢復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機會。

　　但是，美國金融業(yè)的境外業(yè)務必須尋找可靠的實體經濟為對象，既不能以迪拜那樣的房地產業(yè)為依托，也不能以希臘那樣不靠譜的債券市場為依托。美國的虛擬經濟需要依賴境外堅實的實體經濟。中國是少數穩(wěn)定的實體經濟之一。假定中國經濟與美國經濟合并為一個整體，美國的一切危機立即可解，中國的問題也會簡單得多。

　　假如中國企業(yè)都在美國上市，假如中國企業(yè)都委托美國證券機構發(fā)行債券，中國游資大量在美國參與金融活動。美國金融業(yè)在中國開展業(yè)務，美國律師、會計師事務所以及其他高端服務業(yè)在中國開展業(yè)務，中國出口美國低端、低價產品，仍然可以持續(xù)，美國虛擬經濟就會迅速恢復，中國實體經濟困難也可以減少一些。當然合作要按照對方的法律，照顧對方的利益。

　　相反，如果在美國的所謂“制裁”下，中國被迫發(fā)展自己的金融業(yè)，擴張自己的虛擬經濟以適應自己實體經濟的需要，中國可以失去美國市場，但是卻沒人能夠阻擋中國開辟其他市場的步伐。美國壓人民幣升值，一些發(fā)展中國家樂見其成，是因為這些國家希望能分得中國的海外市場，如同割中國的肉分給其他人一樣。中國有的是美元可以貸款給世界任何國家和地區(qū)，甚至無償援助給這些國家和地區(qū)，他們會買中國產品，不要多久中國會有許多新的朋友。中國不再會封閉起來了。自我封閉才是美國真正衰落的開始。

　　美國經濟需要金融在世界范圍內恢復活力，這就要美元保持強勢，以維持美元本位貨幣的地位。雖然歐元區(qū)問題很大，但是歐元崩潰已經毫無可能了。美元單一本位貨幣的時代已經成為歷史，現在世界進入了“雙本位”的國際貨幣體系時期。它類似于“金銀復本位制”，更加不穩(wěn)定。

　　“美元沒有替代”不是一個真實命題，而是一個心理命題。如果人們不相信這個信條，他們就一定會找到替代資產，包括其他貨幣的金融資產，其他國家的實際資產、股權等。當世界上有大約1萬億－2萬億美元開始因尋求避險而被轉手的時候，美元危機就會出現。與制造業(yè)不同，在虛擬經濟中，羊群效應、蝴蝶效應會隨時發(fā)生，將小概率事件擴散并放大成金融風暴。對這個心腹之患美國惟有小心翼翼，不是“走鋼絲”也是“懸崖邊上跳舞”，兒戲不得。

　　《國際金融報》：美國前財長薩默斯告訴中國人，如果拋售美元債券，中國遭遇的風險是與美國一樣的。因為中國持有的美元債券太多了，如果拋售，美元資產價格會暴跌，中國存量外匯儲備會蒙受巨大損失，因此他說中美之間存在著“金融恐怖均衡”。

　　南開虛擬經濟組：完全不是這么回事。首先，中國的外匯儲備只能用于境外，其在境內結匯時實際已經用過一次，完全不會影響到中國實體經濟的運行。

　　其次，如果中國大量拋售美元債券，無疑導致其價格大幅下跌，美元匯率也會大幅下跌，中國沒有來得及賣掉的美元資產就會蒙受巨大損失。但是，中國賣掉美元資產不是換回美元現金，而是其他貨幣資產，比如說中國大規(guī)模買入歐元資產。盡管歐元匯率正在下跌，由于購買量大，“中國買什么什么就漲”的規(guī)律就會與“中國賣什么什么就跌”的規(guī)律同時起作用。歐元資產會大漲，賣美元的損失會從買歐元的利潤中得到補償。中國大規(guī)模賣出美元資產同時買進歐元資產，對中國經濟根本沒有什么恐怖可言。

　　對美國就完全不同了。當境外大規(guī)模拋售美元資產時，美國的核心經濟將再次遭受重創(chuàng)，美元會大幅下跌，美國近30多年來的經濟運行方式就會完全被破壞，美國將遭遇比這次金融危機更加嚴重的局面。真正的恐怖均衡是針對美國的，美國將自己的經濟命脈掛在了境外美元資產不被拋售上。目前這種暫時的均衡是建立在歐元更糟基礎上的，是極其脆弱的，對美國也將是極其恐怖的。即使中國保證不出售美元資產，誰能保證那些金融大鱷們不會這么做呢？相比1997年，他們的實力已不可同日而語，東南亞小國早已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他們缺的只是一個適當機會。對美國來說，不是中國出不出售美國債券的問題，而是一旦有人狂炒美元資產時，要不要中國出手幫助美元的問題。

　　從美國人的利益考慮，美國最希望的就是中國放棄對美國的所有債權或大部分債權，自行“燒掉”持有的美元債券。這當然不可行。其次，美國人希望與中國簽訂協議“凍結”中國的美元資產，例如簽訂與人民幣的互換協議，在美元遭到拋售時可以拋售人民幣買回美元等。再次，是希望中國人到美國買各種資產或企業(yè)股權，反正中國人在美國市場上是永遠玩不過美國職業(yè)炒家的，將中國的外匯儲備“輸光”，美國就沒有威脅了。當年，日本在美國投資就曾虧得一塌糊涂。消除中國2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對美元地位的潛在威脅，是美國對外經濟政策的重中之重。因為沒有任何其他事情真的可以像美元被拋售那樣打擊美國經濟。我們的觀點是：美國經濟的軟肋，恰恰是其金融業(yè)和美元地位對境外的依賴度過高，而不是別的。

    《國際金融報》 (2010-04-19 第0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