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動機
“我們花了11萬多讓父親在蘇州大學附屬第二醫(yī)院做的手術——人沒了不說,還被裝的是沒有銷售許可的非法產品,被非法人體實驗了!”近日,有網友在國內某知名論壇發(fā)帖稱,自己的父親因為在一家醫(yī)院進行胸腔支架手術后死亡,而在手術過程中醫(yī)院為其父親植入的支架存在諸多疑問。事實真相如何?《法制日報》記者近日來到蘇州對此事進行了調查采訪。
□特別調查 本報記者杜曉
已經人到中年的章成(化名)決定和他認為導致自己父親死亡的支架“戰(zhàn)斗”到底。
從事技術工作的章成思維嚴謹,在他父親去世之后,他不斷收集著相關的證據(jù),在這一過程中,他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經同一名醫(yī)生之手因為同樣的支架手術而死亡的其他患者。
在不斷地調查和維權過程中,面對相繼奪去數(shù)條人命的支架,章成卻感到真相依然遙遠。
做完手術后不久死亡
章成的父親今年年初在蘇州大學附屬第二醫(yī)院血管外科就診,被某醫(yī)師告知胸主動脈直徑包括升主動脈、主動脈弓和降主動脈直徑分別為31mm,33mm,24mm,初步診斷是胸主動脈弓動脈瘤。
按照通常的慣例,主動脈瘤如不及時治療,兩三年內就可能破裂死亡。
章成被醫(yī)院方面告知,這是小手術,推薦入院實施支架(人工血管)手術。
于是,在今年5月3日,章成的父親實施了上述手術,手術開始時間為下午1點,結束時間為晚上7點。
據(jù)章成回憶,手術結束后父親感到肚子餓,口渴,表現(xiàn)得脾氣有些急躁。當天晚上10點左右的時候,章成的父親血壓從140驟降到70,陷入了昏迷狀態(tài),并使用了呼吸機,到了第二天早上9點左右,停止了呼吸。
在父親去世數(shù)天之后,手術前后的一些疑點開始反復在章成的腦海中出現(xiàn)。
“我是在簽手術同意書前,才突然被告知,我的父親不是動脈瘤是潰瘍。醫(yī)院根本就沒有給家屬調查手術必要性的時間。我們當時詢問是否一定需要手術時,對方回答‘(血管)很薄了,不做不行’。”章成說。
記者看到,在章成父親的“介入手術記錄”術前診斷上寫著,“1.胸主動脈透壁性潰瘍2.高血壓病3.慢性阻塞性肺病”。
根據(jù)上海市醫(yī)師協(xié)會提供的資料表明,主動脈直徑超過正常徑的1.5倍才可稱動脈瘤,即臨床主動脈直徑大于50mm。
“我去查詢了國內外相關資料,胸主動脈血管瘤≦50mm極少破裂,增長速率1.7mm/year左右,超過50mm,增長速率7.9mm/year,也稱不上動脈瘤。換句話說就算不手術,血壓控制一般膨脹到需要手術的50 mm為止也需要10年時間,到時已是正常壽命的87歲高齡,我父親的手術沒有緊迫性與必要性。”章成說。
記者就此咨詢了衛(wèi)生部部屬綜合性教學醫(yī)院的某專家,得到的解釋是:胸主動脈分升主動脈、主動脈弓和降主動脈三段,以升主動脈的直徑最大。但以30mm左右的直徑而言,不管在哪一段都稱不上動脈瘤,只能稱為動脈擴張,所以不必擔心,一般一年做一次檢查即可。
第二個受害者獲得了賠償
由于對這次導致自己父親過世的手術充滿了懷疑,章成開始對整個手術的細節(jié)進行研究,這個時候,他在網上發(fā)現(xiàn)了一篇帖子。
上述網帖的作者身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桂林市。據(jù)其所描述,他的母親于今年2月22日在當?shù)匾患裔t(yī)院接受外請專家做主動脈血管夾層支架植入手術。此后,他的母親于2月27日凌晨5點左右死亡。
章成注意到,網帖中所提到的專家和對自己父親進行手術的專家是同一個人。
隨后,章成與上述網帖的作者取得了聯(lián)系,對方告訴他,手術中所使用的支架存在嚴重問題。
記者也與網帖作者,身在桂林的蔣旭陽取得了聯(lián)系,他在聊天軟件簽名檔里寫著“媽媽,你安息吧!我真的想念你……我終于為你死因要回了一個公道”。
蔣旭陽對他母親手術中所使用的支架提出質疑認為,“在手術記錄單記載的植入的支架規(guī)格是:36ⅹ180mm,而在做手術的醫(yī)院植入性材料登記表中登記的支架沒有一個是這樣規(guī)格的支架,從國家藥品食品監(jiān)督管理局網站上可以查到,生產企業(yè)北京某科技有限公司也不生產這樣規(guī)格的支架,那么36ⅹ180mm這個支架是從哪里來的”?
蔣旭陽隨后向當?shù)厮幈O(jiān)部門進行了投訴,要求查清楚支架的來源。
桂林市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在對醫(yī)院方面進行了詢問后,又分別向北京市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海淀分局、東城分局發(fā)出了協(xié)查函,對生產、經營該支架的生產廠家和經營企業(yè)相關情況進行了核實。
不久,桂林藥監(jiān)局書面答復蔣旭陽稱,“北京市某科技有限公司(支架生產企業(yè))表示該公司未生產過‘36ⅹ180mm’血管腔內支撐型人工血管和放送器”。
據(jù)蔣旭陽介紹,醫(yī)院方面已經口頭全部承認所有的醫(yī)療違規(guī)、違紀、違法行為導致其母親手術失敗從而導致死亡事件,誠懇地向家屬賠禮道歉,在取得家屬諒解的情況下,承擔了所有的高額的賠償責任,賠償家屬56萬元作為補救措施。
難以查清來歷的支架
蔣旭陽告訴記者,在母親死后,為了搞清楚前因后果,他經常晚上睡不著覺,爬起來翻看醫(yī)學專業(yè)知識,但是,他始終沒有搞明白自己母親體內植入“36ⅹ180mm”的支架從何而來。
“36ⅹ180mm”(就是“TX36/36-180”支架型號的簡寫)的支架型號記錄于蔣旭陽母親所進行的手術記錄單,上面寫著“將36ⅹ180mm支架用推送器置入左頸總動脈分支遠端”。
而在蔣旭陽的母親所進行手術的“植入性(含注射美容)材料使用登記表”中所注明的3種支架型號分別為“TX34/34-134”,“TS32/30-050”,“TX38/30-140”。
此外,在蔣旭陽母親手術的收費單據(jù)上所注明的支架型號卻又變成了“TX34/30-140/22Fr-1”,“TS34/30-50”。
蔣旭陽通過藥監(jiān)部門的有關人士調取了生產上述支架的北京某公司“‘2008年度衛(wèi)生部全國高值醫(yī)用耗材集中采購’周圍血管介入類成交候選品種”目錄中,亦未發(fā)現(xiàn)有“36ⅹ180mm”的支架型號。
章成也從蔣旭陽那里得到了相同的信息,于是,他開始查閱自己父親手術中的記錄,他也有了類似的發(fā)現(xiàn)。
在章成父親的“介入手術記錄”中記錄著,“體內植入物名稱:國產某某某(品牌名稱)覆膜支架TB73W12 38/30-1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