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時刻端著、隨時準備用通稿語言回應(yīng)你的演員不同,鄧超自始至終都很放松,說話也自在。當他席地而坐,認真地傾聽你的問題,時不時扔出一兩句很酷的大實話時,會讓你感受到在他身上有一種很容易打動人的真誠。然而轉(zhuǎn)瞬之間,當他安靜,凝視你,又猛然意識到,這男人的眼神兒相當勾人。
這與戲里的鄧超傳遞給人的感覺很相似:大氣、桀驁、真實、性情中人。從第一部作品《少年天子》開始,到在相當長時間里獨占熒屏的《幸福像花兒一樣》,再到馮小剛的《集結(jié)號》和徐克的《狄仁杰之通天帝國》,以及熱播劇《你是我的兄弟》,鄧超所塑造的眾多形象中,沒有一個是讓你覺得“平”,覺得無趣的。每個人物都如此不同,又都如此個性鮮明,仿佛人物一旦烙上了鄧超的印記,便告別了平庸與無力。即便是眾人都認為毫無個性可言的張無忌,在鄧超的詮釋下,都有一種獨特的氣度蘊于胸中。2010年,鄧超從威尼斯歸來,美國導(dǎo)演昆汀·塔倫蒂諾說,鄧超是一個“有戲”的演員。對于鄧超來說,這無疑是一份很中肯且寶貴的評價。
中國男人應(yīng)該是有力量的
鄧超是真的愛演戲。用他的話說,演戲演到渾身出汗時有種強烈的幸福感。
2001年,一群中戲的大三學(xué)生排演的畢業(yè)大戲《翠花上酸菜》火暴爆京城,而鄧超一人分飾的九兒和俞白眉一男一女兩個角色更是令人捧腹。那時候壓根兒沒人知道鄧超是誰,但聽一位看過當日表演的朋友說,當時就覺得這小子行,打了雞血似的,一上臺就來勁。
幾年過去,鄧超是演藝圈里少有的幾個沒怎么跑過龍?zhí),紅了之后仍舊潛心表演的年輕男演員之一。演古裝戲,他能文能武,但情感與動作都不能將人物強烈的性格魅力掩蓋;演年代戲,他自然流露,絲毫沒有做作,沒有刻意經(jīng)營的那種世故或羞澀;演時裝戲,他雖然帥得璀璨,但細細琢磨,味道又大于形式感。
制作人兼編劇于正說,內(nèi)地的青年男演員里,他最看好鄧超:“演員不是光漂亮就行了,最要緊的是素質(zhì),這種素質(zhì)除了后天的努力培養(yǎng)之外,自然流露的眼神也很重要。我看鄧超的眼睛,即使是疲憊的,也透著銳利的光芒,仿佛燒了一把火,需要釋放。”
跟鄧超聊天的過程中,你會發(fā)現(xiàn)他經(jīng)常會反問,感覺他既是在問自己,也是考慮他人的感受。以前的鄧超很硬氣很給勁兒,現(xiàn)在他也是,但硬氣之中又增添了更多的溫和。他在展示一個男人獨特的力量,像漸漸沸騰的水,翻滾著,冒著熱氣,卻沉著有形,不會傷及他人。
BM=BIZMODE D=鄧超
BM:看過你演的很多角色,雖然他們各不相同,但身上卻有一股十分相似的力道,很倔犟,很給力,就連一向被演繹得溫吞的張無忌都不例外。這是你有意為之的么?
D:對,這正是我想通過每個角色傳遞出的感覺,我覺得中國男人應(yīng)該是有力量的。
我演過儒雅的醫(yī)生,他當然不像裴東來(《狄仁杰之通天帝國》角色)那么直接,但儒雅不代表怯懦,他內(nèi)心是有一股力量的,這股力量能推著他最后放下手術(shù)刀,拿起槍。還有張無忌,很多人說,張無忌磨嘰啊婆媽啊,但我覺得不是,他有自己獨特的力量,一種“禪”的力量,一種“不管別人怎么樣,我都要為別人好”的力量。
我塑造的每個角色都是我心目中中國男人的形象。你不覺得現(xiàn)在男人缺勁兒缺得太厲害了么?打開電視,“花樣”的啊,女氣的啊,太多了。中國男人不該是那樣的,應(yīng)該是給力的。
BM:主演法國電影《巴黎寶貝》,是有開拓海外市場的打算么?
D:沒有,我壓根兒不知道什么叫“開拓國際市場”。對于我來說,主要是去學(xué)習(xí)的。我們是看盜版最多的一個國家,西方文化對我們的精神入侵是非常強烈的,不管是電影還是別的領(lǐng)域。跟一部西方電影合作,會發(fā)現(xiàn)他們不管是技術(shù)上還是自由度上,都比我們強得多。這不是崇洋媚外,是事實。所以學(xué)習(xí)是很重要的一個過程,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目的,我要看他們是怎么做電影,學(xué)習(xí)他們對電影的態(tài)度。
《巴黎寶貝》其實跟《情人》那個故事完全沒關(guān)系,只不過因為是Jean Jacques Annaud導(dǎo)演加上東方題材,才被冠以《情人2》這么個名字。故事本身很有意思,就是一個特別不成熟的孩子在法國的成長,很中國的一個故事。通過這個戲,我希望大家想起中國電影,不只是功夫,希望我們的生活、我們的人文也能被別人看見。我覺得只要做好中國的,就是在跟世界合作了,而不是非得削尖腦袋去參與人家一個什么制作,就號稱是“開拓海外市場”。
BM:跟《狄仁杰之通天帝國》劇組去威尼斯,大家都說鄧超玩得很高興。
D:哈哈,是啊,為什么不高興呢?我不是去參賽的,我就是去享受的。肆無忌憚宣泄我作為一個電影人的驕傲,感受威尼斯對于電影人的那種令人吃驚的尊重——那種感覺真的很讓人感動。
BM:《甜蜜蜜》里的雷雷,《我是你兄弟》中的馬學(xué)軍,《狄仁杰之通天帝國》里的裴東來⋯⋯那么多看上去很特別的角色,你覺得哪一個最能代表你自己?
D:我未來的角色還多著呢,不那么著急找一個來代表自己(笑)。其實有時候聽別人跟我說,覺得這個像我或者那個像我,但其實那些“像”都來自于別人心目中的我。你不覺得,有時候別人心目中的你和你心目中的自己總是有偏差么?不過我挺喜歡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不同的鄧超——這個好,這個才有意思。
娛樂圈里的事兒,我不太懂
“鄧超被認為是自姜文后,中戲最好的學(xué)生。”導(dǎo)演高一功的這句話,自然不是妄言。
2002年7月,鄧超從中戲畢業(yè),進《少年天子》劇組,接下來電視劇、舞臺劇、電影一部接一部。比起許多大器晚成的前輩來說,鄧超的事業(yè)一直走得很順——并不是一夜成名,但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晉升為國內(nèi)一線小生,也足以讓人為之驕傲了。與更多和鄧超年紀相仿的男演員不同的是,你從未看到過鄧超出現(xiàn)在某個蓄意呈現(xiàn)出的炒作中,他甚至也很少出現(xiàn)在八卦版的新聞中。連他的生活都規(guī)律得要命,每天晚上11點睡覺,煙也說戒就戒了,比許多白領(lǐng)過得都健康。而他的愛情,又是娛樂圈最公開、最敞亮的關(guān)系之一。
“娛樂圈里的事兒,我不太懂。”這是鄧超常常會說的一句話,源于有一次他聽陳道明跟馮小剛聊天,陳道明說:“什么時候演藝界的人士變成娛樂圈人士了?變成藝人了!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一想,真是啊。我是認認真真來演戲的,我拿表演當事業(yè),壓根兒沒打算要來娛樂誰。”鄧超說。不打算娛樂別人,但極其能娛樂自己。拍攝的間隙,攝影師布光,鄧超興致勃勃地“導(dǎo)演”大家玩真人版的“大家來找茬兒”,給每個人“說戲”,一通兒忙活,樂此不疲。
BM:從中戲畢業(yè)后,你的演藝之路似乎一直走得很順。想過其中的原因么?
D:有人說是因為認真,但我覺得不是,這個行當里,認真的人真的太多了。怎么說呢?驕傲點說,這才哪兒到哪兒;謙虛點說,命運對我太好了,怎么選都是對的;真實點說,其實是很多人幫我,有些看得見有些看不見。命運把很多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有時候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許久之后卻很難說是否真的沒關(guān)系。
8年前,我演《少年天子》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渾身是勁兒想往外使。編劇劉恒老師跟我說:“超兒,你慢慢來。如果你是礦,就慢慢挖別著急,好礦還能生礦。”他跟我聊如何抓住戲的節(jié)奏,如何看到整部戲,甚至人生的節(jié)奏。那時候我哪兒聽得明白,但現(xiàn)在越來越有感受。
BM:因為走得順,所以你好像一直沒怎么缺過錢?
D:缺啊,誰沒缺過錢?(笑)只是那些看似挺苦的日子,我當時也沒怎么覺得苦。剛來北京的時候,200塊錢租一個搭出來的棚子住。冬天冷,用衛(wèi)生紙把所有的縫都塞上,還是冷。屋里所有的液體都凍冰了,人就裹在被子里,頭藏在里面,悶得厲害,可是伸到外面,感覺腦漿子都被凍住了(笑)。我還記得當時青島一同學(xué)老家寄來點海鮮,我們就把海鮮洗洗扔鍋里煮,站在院子里吃,這個香啊,幸福啊。牛仔褲都能凍成棍子都不在乎,照吃不誤,還覺得挺美。
BM:現(xiàn)在呢,感覺自己是個有錢人了么?
D:沒有,我對錢一直沒什么概念,我們家錢也不是我管(笑)。每天揣點打車的錢就出門了,省心,這樣挺好。
BM:未來有什么理想么?
D:目標總是在變化的,但我一直都有一個愿望,希望能做一個劇場。劇場不用很大,可以容得下觀眾就行。讓那些熱愛表演、熱愛戲劇的年輕人都來表演,有沒有投資無所謂,熱不熱賣無所謂,不用掙錢。就像咱們今天拍片的這個地方(指“波樓”),不浮躁,但有它獨特的味道。
BM:做自己的事情,總會帶上強烈的個人氣質(zhì)。
D:,我肯定會去做一個很年輕化的東西,戲劇也可以,電影也可以,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樂在其中。真的,不管做什么都要快樂。如果特糾結(jié)特忐忑,還不如不做。
我必須得說,愛情真的是特別美好的東西
有朋友聽說這期雜志的封面人物是鄧超,立刻趕來八卦:“他人怎么樣?感覺他是挺招小女孩喜歡的那種人。”坦白說,鄧超還真是接觸過的男演員里比較勾人的。勾不勾人,其實與帥無關(guān),盡管鄧超的帥一目了然。鄧超的“勾人”之處在于,一來不做作,不像某些明星那樣舉手投足都像演戲似的,讓你覺得假——真實是最能打動人的特質(zhì);二來,必須得承認,鄧超是個有趣的人,和他聊天,一點都不乏味,不局促,時時有驚喜。
采訪前,問鄧超的宣傳有沒有什么“忌諱”的問題,宣傳說沒事兒,想問什么問什么,“鄧超不設(shè)防”。于是,雖然我們極力避免像缺乏想象力的娛樂媒體一樣沒完沒了地糾纏于他和孫儷那些事兒,但當我們席地而坐,還是不能免“俗”地談起愛情,談起婚姻,談起那些演藝圈人士最敏感又最迷人的小話題。
BM:你好像從來不避諱談感情。
D:當然,這沒什么可避諱的,而且我還一定要告訴別人,愛情是特別美好的東西,每個人都應(yīng)該好好享受愛情。尤其是現(xiàn)在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節(jié)奏越來越快,愛情就更需要用心對待。包括婚姻,我相信婚姻也是美好的,我相信很多遺留下來的美好的傳統(tǒng)。有時候聽人們說生活壓力大,無暇照顧愛情或者婚姻,可是回頭看看我們父母那一輩,他們所承受的苦累是我們不能想象的——他們都能那么幸福地依偎在一起,我們有什么理由逃避?愛情就是“愛她”,當你付出的時候,就不會想自己。有人說結(jié)婚之后天天在一起,就會想去嘗試新鮮的東西,說白了那其實還是你愛你自己。
BM:老被人纏著問“什么時候結(jié)婚”之類的事情,會覺得煩么?
D:不會煩,但也不想沒完沒了地回答(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有一天我們要結(jié)婚,絕對不會隱瞞,我會很高興地告訴大家,然后對每個人心存感激。
BM:最近聽到很多人說,感覺鄧超這兩年成熟了不少。
D:我自己倒沒覺得,我一直挺成熟啊(笑)。不過感覺30歲的確是一個節(jié)點,那種感覺是樂意更痛快地去解剖自己。原來還會給自己留退路,說“再說吧再說吧”,或者把一些并不美好的事在心里PS一下,但現(xiàn)在不會,不會再讓東西看起來模糊,不給自己留情面。
BM:重新審視過自己之后,會提些什么要求么?
D:我其實是個挺放松,挺隨意的人,不愛給自己提要求,也不愛定目標。
還是希望能找到那個越來越從容的自己,找到自己在表演中的快樂,真正的快樂,F(xiàn)在偶爾還是迷茫,會想:走東棉花胡同是對的么?還是走平安大街?如果走平安大街可能會快一點,但不太快樂;小胡同窄一點,可是走得很踏實。這大概是永遠的人生問題,任誰都很難參透。
BM:在演藝圈這些年,感覺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D:我好像特別不會回答那些需要用“最”去概括的問題,真的。收獲了太多⋯⋯收獲了這么好的觀眾群體,這么多好的作品、表演經(jīng)驗、額外的褒獎、這么好的愛情和朋友⋯⋯我已經(jīng)得到太多了。況且,我是真的愛演戲,享受演戲,有時候演到渾身出汗,那種感覺太幸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