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編劇大腕齊聚“塘棲雅集”觀察之二
初冬時節(jié),劉恒、朱蘇進、高滿堂、王海鸰、王宛平、張永琛等近40多位國內一線影視編劇齊聚杭州,在“第二屆(2010)中國影視編劇塘棲雅集”上,就“影視劇的文學性”展開了熱烈討論——
劉恒:我們的存在就是文學的存在
“我也是奔60的人了,想說一些真誠的話。影視作品需要文學性嗎?這個問題就如同‘食品需要營養(yǎng)嗎’一樣無需懷疑,我個人認為,影視和文學從來就是不可分割的,而且影視就是文學的一部分!”在編劇論壇上,以電影《集結號》、《菊豆》、《秋菊打官司》等聞名的編導劉恒的發(fā)言單刀直入,表示將影視劇本和文學割裂開來是非常荒謬的,他說:“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一個要到達彼岸的問題。那么坐船和走橋有區(qū)別嗎?橋貶低船,或者船貶低橋都是荒謬的。我們的價值,就是要用我們的筆表達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劉恒強調,影視作品中最重要、真正有價值的力量是編劇的創(chuàng)新,而非金錢或虛名。“影視劇創(chuàng)作是理想與現(xiàn)實、個性與社會政治生態(tài)的各種平衡,保持好的人多半容易取得成功。如果我們懷有夢想的話,我們的存在,就是文學的存在。”
高滿堂:要體驗生活,娛樂致死之風當剎
以《闖關東》、《大工匠》、《北風那個吹》等電視劇轟動的編劇高滿堂同樣堅信影視作品需要且依賴于文學性,而最重要的是原創(chuàng)性。他說:“中國影視劇院的原創(chuàng)性正在消失,模仿致死、娛樂致死,娛樂得有點過頭了,有點醉生夢死了,太不像話!”他直斥電影《嘻游記》故意篡改經(jīng)典名字的不良之舉。“有一位哲人說過,一個以娛樂至上的民族是最容易被征服的民族,我呼吁我們的影視劇創(chuàng)作應多一份責任,多一份正義。我們所寫的劇本是拍給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看的,起碼不能把歷史給混亂了,不能把社會價值觀給顛覆了。”他呼吁影視編劇一定要抽時間走出去,去接觸社會,體驗生活。
著名編劇王宛平說:“一個真正的作者一定想寫新鮮的,重復自己一定不快樂。要堅持自己,不能迎合低俗。一個編劇真需要有靈魂的高度感,對人有引領的作用,F(xiàn)實生活中有很多令人沮喪的東西,但文學作品應有美好向上的東西,這也是編劇的一個職責。”
莊宇新:將“惡搞”進行到底
在這些資深名編中,葉廣芩顯得有些另類,她編出了帶有“老舍味道”的電視劇版《茶館》,私下卻每每被那些荒誕嘻哈的東西所吸引,她說:“生活很累,輕松荒誕給人順其自然的快樂,我覺得還應該多一點。”她認為,文學性最理想的狀態(tài)就是雅俗共賞。
以電視劇《都是愛情惹的禍》成名的青年編劇莊宇新的發(fā)言則更新銳,他毫不諱言說到了“惡搞”這個話題:“對于惡搞的聲討,我覺得很莫名其妙。剛惡搞了這么一小下就有問題了,就不讓搞了,這個不僅我們40歲的人接受不了,年輕人更接受不了。如果你們接觸一下‘網(wǎng)絡一代’的惡搞情結,我覺得不但不夠,還應該大膽地搞,我們的口號就是‘將惡搞進行到底’。這是一種文化、一種勢力、一種觀眾的要求,應該給予滿足。周星馳的《大話西游》等都是經(jīng)典的惡搞!段饔斡洝吩谒a(chǎn)生的那個年代也可視為一種惡搞。不能否認惡搞也是一個流派,代表人類的精神。不能因為有劣質的惡搞作品,就否定了偉大的惡搞精神。”
張永。壕巹∫獏⑴c制作過程
以電視劇《京華煙云》、《像霧像雨又像風》等劇本著名的編劇張永琛說:“在電視劇的生產(chǎn)過程中,編劇的地位很低,雖然大家都知道劇本是一劇之本,但本子一旦被買斷,編劇的話語權也就被剝奪了。一個劇本,本來它的文學性可以打八十分,但經(jīng)過審查部門、投資方、導演等方面過濾,再經(jīng)過市場打磨之后,也就剩下五、六十分了。誰都可以對劇本說三道四,有的劇本經(jīng)過后期制作的改來改去,改得原創(chuàng)作者都不認識了。美國好萊塢有編劇電影的概念,我們能不能提出編劇電視劇、作家電視劇的概念,就是讓編劇以監(jiān)制的身份參與電視劇制作的過程,這樣做可以保證電視劇的藝術性。”
記者手記:
編劇如何面對誘惑
影視作品要不要文學性?本來是不需要討論的。從根本上來說,電影也好,電視劇也好,都屬于戲劇的范疇,都是大學中文系必學的課程之一,是文學的一個門類,當然要有文學性。之所以提出這樣一個話題,并且有那么多全國一線編劇大腕坐在一起認真地討論兩天,其實是針對目前影視作品中太多的粗制濫造和為娛樂而娛樂的現(xiàn)象所展開的。
不無巧合的是,與編劇會差不多的時間,代表中國文學的最高獎——魯迅文學獎頒獎也在浙江舉行,因為一位官員詩人的獲獎,因為那位詩人的詩作頗為“打油”,于是有人斷言:文學已經(jīng)開始走向娛樂了。那么,作為受眾更為直接、更為廣泛的影視作品,娛樂到底應該占據(jù)一個什么樣的位置?在年輕人更喜歡在網(wǎng)絡上“惡搞”的今天,影視作品如何才能既堅持一定的思想性又能贏得更多各層次觀眾的喜愛?
其實,中國的影視編劇大多是從詩歌、小說、散文等純文學寫作轉行過來的,轉行的原因多種多樣,但誰也不能回避的共同目的就是能掙“大錢”。與文學書籍的出版相比,影視作品的生產(chǎn)制作需要動輒上千萬,甚至上億元的投資,其中作為一劇之本的編劇至關重要,能掙“大錢”也是影視這種商品的屬性所決定的,因而對作家的誘惑也是巨大的。那么,究竟什么樣的作品能夠獲得制作方的青睞?怎樣寫才能賣出好價錢?這時,編劇所要面對和考慮的問題,就無法像寫小說、散文時那么單純,那么安靜了。加上影視圈的混亂,種種擠壓、折磨之下,編劇們便難免浮躁,難免急功近利,難免粗制濫造,更何談社會責任感、人生理想與文學情懷!除了這些功成名就的一線編劇大腕之外,在影視編劇這個圈子里混和準備往里混的人不知還有多少,在巨大利益的驅動之下,一些跟風、模仿的偽劣作品便“應運而生”。
在此次“塘棲雅集”編劇研討會上,國家廣電總局電視劇司司長李京盛建議,編劇們要多把注意力放在作品思想內涵方面,希望編劇能在作品的思想性和娛樂性之間尋找平衡。他說:“近一年來,中國影視劇編劇的社會影響力在明顯提升。以前編劇們碰在一起說起的話題大多就是維權、討薪、寫什么、怎樣才能被購買等。但除了這些問題外,大家可以趁著影響力提升的同時,考慮一些抽象思維的問題,例如一些自己內心真正關注但被社會冷落的話題。中國影視劇到底是給老百姓解乏的還是解惑的?也就是思想性還是娛樂性的問題,這是編劇要考慮的。”李京盛呼吁編劇們要趁這個良好的時機,發(fā)揮創(chuàng)作的引領作用。
其實,編劇究竟要寫什么?怎么寫?編劇們心里全都門清,大話誰都會說,但真正站在良知與利益的天平上,如何選擇?才是你們要面臨的最大考驗。正如劉恒所說:“寫作者,最重要的,還是我們自己個人的人生,通過寫作一系列作品來完成自己人生這個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