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袁宏道在吳江縣當“縣長”,吳江現(xiàn)在屬江蘇蘇州,離徽州很近;小弟袁中道又是徽州的地方官,可見,袁氏三兄弟與徽州的關系是很密切的。
董其昌擁藏《金瓶梅》,還可從袁中道的《游居柿錄》中得到印證。袁中道在《游居柿錄》中稱:“往晤董太史思白,共說諸小說之佳音。思白曰:‘近有一小說,名《金瓶梅》,極佳。’予私識之。后從中郎真州見此書之間地,大約模寫兒女情態(tài)俱備……”
董其昌主動向這位“才子”推介《金瓶梅》,顯然他至少是見過的。結合他曾將《金瓶梅》前段借給袁宏道看的事實,應該說,董其昌是有手抄全本的。但兩人談到此事時,董其昌并沒有讓袁中道見到此書,可見當時該書并不在其手頭,說不定又是借給誰去看或去抄了。袁中道當時只是暗暗地記住了此書的名字,而看到此書的內(nèi)容,是后來到“中郎”處的事。中郎,是其二哥袁宏道的字。而且,在袁宏道家,也只是看到此書的一半。可見,袁中道與董其昌作此交流時,他的哥哥尚未抄到另一半(后段);抑或袁宏道一直就沒有抄到“后段”。文壇盟主王世貞與《金瓶梅》王世貞(1526~1590),是江蘇太倉(今江蘇太倉市)人,號鳳洲、州山人,明代著名文學家。茍洞稱,說王世貞藏有《金瓶梅》抄本全本,首要的證據(jù),可以從當時人謝肇淛的《金瓶梅跋》中尋得。謝肇淛比王世貞小一歲,他生于1527年,大約死于1624年。福建長樂人,萬歷二十年(1592)進士,做過廣西右布政使——這是專管一省財賦和民政的官吏。他在《金瓶梅跋》中稱:“《金瓶梅》一書,不著作者名代。相傳永陵中有金吾戚里,憑性奢汰,淫從無度,而其門客病此,悉摭日逐行事,匯以成編。而托之西門慶也。書凡數(shù)百萬言,為卷二十,始末不過數(shù)年事耳……此書尚無鏤板,鈔寫流傳,參差散失。唯州家苦藏者最為完好。余于中郎得其十三,于丘諸誠得其十五,稍為厘正,而厥所未備,以俟他日。有嗤余誨淫者,余不敢知。然溱洧之音,圣人不刪,則亦中郎帳中必不可無之物也。”
在這篇“跋”中,謝肇淛介紹了《金瓶梅》一書的來歷:可能是金吾戚里的門客,將主子的這些風流韻事“匯以成編”的——謝肇淛稱這是“相傳”之事;上段引文中被記者省略的一段文字,是對《金瓶梅》內(nèi)容所作的介紹。后面說的,才是《金瓶梅》的版本:州,即王世貞。謝肇淛稱王世貞家所藏的“鈔本”最為完好,可見他是見過王世貞的藏本的。
謝肇淛說,他在“中郎”——袁宏道家,只抄得十分之三(十三);在丘諸城家抄得十分之五(十五),所缺少的部分,只得等待將來補刻了。同時,這也表明謝肇淛確實見過全本,否則,如果不知道總量,他的所謂“十三”、“十五”,是無從談起的。
在這里,謝肇淛的話,還印證了袁宏道只從董其昌處抄得“前段”的事實。
謝肇淛向袁宏道借《金瓶梅》,不僅是看,而且在抄,這可從袁宏道與謝肇淛之間的書信往來中看出來。
袁宏道在《與謝在杭書》中說:“仁兄近況何似?《金瓶梅》料已成誦,何久不見還也?”在杭,是謝肇淛的字。借了那么長時間不歸還,想必都已經(jīng)能背誦出來了吧?這是袁宏道想象的,他或許還不知道這位“謝仁兄”在傳抄呢?
這個“跋”告訴人們,謝肇淛所抄的《金瓶梅》,也只是個“半拉子工程”。
茍洞考證認為,王世貞藏有《金瓶梅》全書,還可從屠本畯所著的《山林經(jīng)濟藉》中得到證實。屠本畯是明朝鄞縣(今屬浙江寧波市)人,他在《山林經(jīng)濟藉》中記載:“……按《金瓶梅》流傳海內(nèi)甚少,書帙與《水滸傳》相垺。相傳嘉靖時,有人為陸都督炳誣奏,朝廷藉其家。其人沉冤,托之《金瓶梅》。王大司寇鳳洲先生家藏全書,今已失散。”
屠本畯平生最喜愛讀書,以祖上蔭功曾任太常典籍、辰州知府。他在《山林經(jīng)濟藉》中記載的這段話,向世人透露了三個信息:一是《金瓶梅》在世上流傳不多;二是《金瓶梅》創(chuàng)作“報仇說”,是嘉靖年間,有人被都督陸炳告了黑狀(誣奏),致使朝廷抄了他的家。此人蒙冤懷恨,于是寫了《金瓶梅》,指桑罵槐;三是王世貞家曾藏有全本,但屠本畯寫此文時,原書已“失散”。劉承禧有手抄全本劉承禧,字延白,湖北麻城人。原錦衣衛(wèi)指揮,嘉靖朝首輔徐階的曾孫女婿。明人沈德符在其所著的《萬歷野獲編》中介紹說:“袁中郎《觴政》以《金瓶梅》配《水游傳》為外[逸]典,予恨未得見。丙午,遇中郎京邸,問:‘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數(shù)卷,甚奇快。今惟麻城劉延白承禧家有全本,蓋從其妻家徐文貞得者。’”
《觴政》,是袁宏道所寫的一部書。該書中稱《水滸傳》、《金瓶梅》為“外[逸]典”,這是何從說起呢?
原來,《觴政》中稱《六經(jīng)》、《論語》、《孟子》等所言“飲式”,歸為“內(nèi)典”;《莊子》、《離騷》、李、杜、放翁等集為“外典”;樂府詞曲及《水游傳》、《金瓶梅》為“逸典”。
由此可見,沈德符顯然是看過《觴政》一書的,并由此書得知有《金瓶梅》,只是一直未能讀到。他在寫這段文字時,袁宏道家藏的《金瓶梅》仍非全帙,這也印證了前文談到的袁宏道在1596年找董其昌索求“后段”的事實。董其昌到底有沒有應袁宏道之請,將“后段”借給他看,史無明載,但從袁宏道此時已知“麻城劉承禧家有全本”之說可知,董其昌并沒有給袁宏道提供“后段”。袁宏道在這里稱,也只是看了數(shù)卷(第睹數(shù)卷)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