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奕迅

多面陳奕迅 撰文、編輯/李森 攝影/王同
似乎是為了配合今年全球巡演的主題“DUO”(外來語,“雙面”之意),陳奕迅(微博)7月新開了一個微博,自封“神經(jīng)研究所”所長,Logo是一枚繞著長尾的英文字母e。問他原來的賬號“吹神”怎么辦?他說:“一并保留咯。你是神經(jīng)的,我也是神經(jīng)的,你只是和我一起神經(jīng)分裂。”
無論“所長”還是“吹神”,都掩蓋不了陳奕迅缺乏時間觀念的事實:遲到實屬家常便飯,因為“注意力太容易分散”,往往被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絆住腿腳;接受采訪,若不是助理表情扭曲地喊“卡”,他才不管后面還有多少記者正焦急地等待。他只管盡興,而所謂盡興,便是權(quán)限范圍內(nèi)的隨心所欲,好比深知公眾形象的重要,卻又忍不住在換場時偷偷吸一口煙,并狡黠地從兩扇宣傳展板的縫隙中探出腦袋,嘴角滿是小小的得意。攝影師請他做鬼臉,他便賣力地擠眉,結(jié)果收不住,只得大呼“暫停暫停”,然后捧著肚子哈哈笑完,長吁一口氣——他這一笑,滿屋子人都放松了。誰不喜歡一個把自己放得很低,影子很淡、音容和藹、心寬體胖的老好人呢?
采訪從陳奕迅的一句提問開始。“你有沒有想過,把一首粵語歌改用普通話來唱,是什么效果?”在得到“你才考慮這問題啊”的回答后,他面露無辜地一攤手,轉(zhuǎn)身琢磨起眼前的玻璃茶幾來,一邊比劃著桌面的方格條紋,一邊偏頭建議道:“我們先下盤棋吧?”不等記者反應(yīng),他又兀自感嘆,“圍棋好難呀,我試過幾次,不懂;國際象棋也不行;還是飛行棋吧,骰到6就起飛!”
這是一次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多過言語表達(dá)的對談。前一秒還在努力解釋,后一秒?yún)s突然離席,蹲在門口扮委屈,或是跳上沙發(fā),緊鎖眉頭,正襟危坐,用眼神暗示答案早已揭曉。幾番折騰后,陳氏“神經(jīng)質(zhì)”終于酣暢淋漓地填滿了空氣,長槍短炮烘托出的“嚴(yán)陣以待”也被順利瓦解。他怕記者忽略了他的體重,于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地提起“總有導(dǎo)演找我扮小人物,說我有草根氣質(zhì),但……那和我的體形沒關(guān)系啊!”
陳奕迅愛跑題,像一位把戰(zhàn)線拉得過長的粗心將軍,任由思維信馬由韁,任憑注意力騰挪閃躲。面對沉浸在個人世界而喜形于色的他,有誰忍心硬生生地將其打斷呢?要知道,天真漫游的價值,遠(yuǎn)超過久經(jīng)沙場后的“有的放矢”。
他說“我的心很敏感”,言下之意是“我很容易失焦”,望見夕陽,“不會只想到好美,一定有聲音提醒我,還有好多沒注意的細(xì)節(jié),所以我左顧右盼地找,找著找著,就忘了原本夕陽的感動”;他說“神經(jīng)質(zhì)”其實是“怕冷場”,“剛出道那幾年,見到誰都以為是大人物,總感覺不好意思,慢慢也就養(yǎng)成了‘暖場急先鋒’的習(xí)慣”;他說“我今年37歲,能偷懶就偷懶,干嗎那么辛苦?”可私底下,他不曾放松對品質(zhì)的要求,哪怕不到一分鐘的和聲,也必須反復(fù)錘煉;他說,“不要給我太多負(fù)擔(dān),家里已經(jīng)有一個甜蜜的包袱啦(指女兒)”,畢竟,能否承載大家的寄托與回憶,真的不必較勁,“討好自己,也就爽了眾人”。
是的,討好自己,是陳奕迅現(xiàn)階段亟待完成的課題。雖說改不掉那股隨意、慵懶、松散的做派,但意識到了自己的“分裂”,以此為樂,又引以為戒,不就是他嘴里的,“我欣賞在路上的狀態(tài)”嗎?
神經(jīng)質(zhì)是我的常態(tài)
記者(以下簡稱記):怎么想到自稱“神經(jīng)研究所”所長的?
陳奕迅(以下簡稱陳):最早是從王菲演唱會看到“神經(jīng)病”這個稱號的,她說自己常在“女神”和“女神經(jīng)病”間切換嘛。后來網(wǎng)上流傳我是“男神經(jīng)病”,挺有意思的,我就決定今年生日的時候,用“神經(jīng)研究所”給歌迷會命名;加上我的中英文名(Eason Chan)用香港話都可以念成“陳醫(yī)師”,既然是醫(yī)生,不如掛帥所長咯,有點探索研究的意思,也象征著冒險的心態(tài)。
記:神經(jīng)質(zhì)是你的常態(tài)吧?
陳:從小到大幾乎都是。我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真的有一點害羞,會“神經(jīng)”得不夠明顯,混熟了就原形畢露了。我很怕冷場,話比較多,要是沒人反對,我可以一直講下去。唱歌就不同啦,得慢慢融入歌詞描述的故事,不然你說像《十年》里“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fā)現(xiàn)我難受,怎么說出口”這樣嚴(yán)肅的歌詞,我怎么好意思搞笑?我現(xiàn)在就很正常,通常有問題的人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哈哈。
記:那生活中的你和你在電影中塑造的角色間有多大的差距?
陳:我常聽一些好朋友,比如容祖兒(微博),我們認(rèn)識很久了,她還是會說:“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真誠地說話,他們還是會懷疑我;旧,對于想做的事,我是很投入的,包括演戲。我不是總演小人物嗎?其實我也可以很奸詐的,我夠狠。
叫我“暖場急先鋒”吧
記:你這種親民的特質(zhì)是怎么練就出來的?
陳:親民……就是低姿態(tài)嘛,因為我有神經(jīng)病(大笑)。我常說,我不知道怎么會來到這個世界,人生苦短,所以應(yīng)當(dāng)好好享受。像今天,那么多人排隊給我做訪問,我還遲到,很不好意思啊,我的時間觀念又不強。(比較弱吧?)不是比較弱,是幾乎沒有!其實我也沒料到,每家媒體的問題都讓我很愉快,你看得出來,我今天狀態(tài)不錯吧?
記:如果受到不友善的對待呢?
陳:一,我可以不答;二,我也無所謂,喜歡講就講給你聽,看你的感覺對不對,就算不對,我還可以講別的咯。反正我自己就那么亂。
記:在你這種親民、草根、隨性的特質(zhì)背后,你也時常流露出搞怪、耍寶、跳脫的一面。亦莊亦諧是你的本性之一嗎?
陳:在香港剛出道那幾年,我見到誰都以為是大人物,總感覺不好意思,逢人就低頭哈腰Say Hello,慢慢也就養(yǎng)成了“暖場急先鋒”的習(xí)慣。(是因為害羞,所以強迫自己沸騰起來?結(jié)果沸騰成了習(xí)慣?)我沒有太大的階級觀念,一起開心就好了,能讓場面熱起來的話,為什么不呢?
這次就靠我了?屁!
記:看你去年的采訪,說你有天驚覺自己居然沒什么可以聊天的知心朋友,很孤獨,F(xiàn)在呢?還有那種特別寂寞、特別難受的時候嗎?
陳:那個“寂寞”可能是做完演唱會回到家里,太太、女兒都已經(jīng)睡了。其實那么多年,我跟她(太太徐濠縈(微博))之間已經(jīng)有了默契,她又帶女兒又要工作,早睡早起;我呢,是晚睡晚起的人,所以還是有點尷尬吧。我就問自己,要不要找人聊天、抽煙——抽煙不算什么不良嗜好吧?但由于都很臨時,也不一定約得到人,就只好自己排解了。
記:你想過要把自己的生物鐘調(diào)整回和太太、女兒那樣的狀態(tài)嗎?
陳:可能真的要學(xué)張學(xué)友,除了巡演其他的都不做。但說實在的,目前我辦不到。公司的人通常勸我,什么什么還是應(yīng)該參與,因為你還活躍在樂壇嘛。我說我懂,可你也知道啊,一個頒獎典禮從6點開始,12點還沒結(jié)束,還要分內(nèi)地、香港、臺灣,我往往坐著坐著就快睡著了……我很渴望有多一點的時間陪陪家人,我常想,做了這么多年,是由我自己決定“夠了”,還是公司、歌迷說了算?很矛盾。
記:矛盾之處在于?
陳:因為聽了太多類似“這次就靠你了”的話,我心想,“屁!是靠大家,不是靠我一個人!”
討好自己,也就爽了眾人
記:你這樣高密度地巡演,身體受不受得了?
陳:哈哈,我覺得自己胖了,以前比較靈活嘛,最近感覺不行。但我不喜歡去健身房,很無聊的。
記:身體才是本錢,其余的只是演唱會錦上添花的部分。這次有什么錦上添花的設(shè)計?
陳:我看能不能邀請到王菲,唱《因為愛情》,不能就算啦。如果她不想露面,就在后臺唱好了,假唱肯定是不行的(大笑)。這么說啦,演唱會是我最向往的,只要大家不嫌棄就好,其實,我也覺得自己辦得有點多。
記:你的歌承載了很多人的回憶,可能你在臺上不知道,有時候你開口,臺下就有歌迷流淚。
陳:不要給我太多負(fù)擔(dān),家里已經(jīng)有一個甜蜜的包袱啦,哈哈,她很可愛。我真的要表明一點:我做音樂是比較自私的行為,沒有考量大家喜歡什么,因為很難討好每一個人。王菲有首歌叫《討好自己》,這個很重要,討好自己,也就爽了眾人。
記:有沒有人告訴你一個段子,說內(nèi)地男孩和香港女孩互生情愫,分別時,女孩給男孩刻了一張CD,里面是一首你的歌,結(jié)果兩人就錯過了。
陳:(大驚)啊?哪首?我不敢唱了。(是《十年》,這是國語版,但女孩的意思其實是約定《明年今日》再相聚,男孩誤解了。)哈哈,編這個故事的同志好用心吶。(問題就是,你有許多歌都是這樣,粵語版本和國語版本旋律一致,但歌詞完全是反的。)我給你說啊,就是一句話,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我的問題就是沒有問題
記:你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是怎樣的?比較放松?
陳:我看過一句話,說今天有緣見面,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時候,那為什么不留給彼此一個好的印象呢?當(dāng)然,這是我追求的心態(tài)。但如果你能感覺到對方是有攻擊性的,他根本就是來冒犯你的,你能接受嗎?我的話,還是希望不要搞到太不愉快,盡量不要太激動。我今年37歲,能偷懶就偷懶,干嗎那么辛苦?你希望聽到我的聲音,我也體諒你的想法;我沒有冒犯之意,你也不要逼人太甚。
記:所謂的“人生必修課”,你基本上做足了,有美滿的婚姻,從事喜愛的工作,身體也比較健康,除了略微發(fā)胖之外(陳奕迅做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在這種已經(jīng)做得很滿的情況下,你這幾年的人生態(tài)度有什么改觀?
陳:這是不是應(yīng)該問我周遭的人?我自己真的搞不懂,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變的,除了體形,哈哈。但我意識到了要改,比如這么多年,我都沒有改遲到的習(xí)慣,我可能習(xí)慣了別人對我的寬容吧。
記:除了時間觀念外,還有哪些?
陳:我近年來心態(tài)的起伏比較密集,反復(fù)的頻率比較高。突然間很開心,突然間又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大家都說你應(yīng)該很滿足,對,就是因為都滿足,所以才懷疑出了問題。我的問題就是沒有問題,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是神經(jīng)病,很分裂。(分裂了怎么辦?)像這次巡演,很規(guī)律地做,心氣就會順嘛。禮拜四去演出地點,禮拜五彩排,禮拜六做Show,禮拜天走,然后禮拜一、二、三做別的事,然后循環(huán)這個過程。我不想冷卻掉,我欣賞在路上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