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馮小剛
據(jù)王朔第二天告訴我,坐下沒有15分鐘我就自己給自己灌趴下了;厝サ穆飞鲜莿e人開的車,我一直躺在后座徐帆的腿上。一路上車停了無數(shù)次,我重復(fù)著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想吐。
當(dāng)我聽到我一直躺在徐帆的腿上時,酒全醒了。
我詳細(xì)地向王朔打聽,徐帆當(dāng)時是什么表情?我什么姿勢躺在她的腿上?她的手放哪兒了?
王朔笑著說:手一直托著你的腦袋。你吐了人一身。沒有煩你。
一股暖流襲上心頭,我說:我要沒喝醉多好呀,這么好的機會浪費了。
第二天晚上,我接到了徐帆的電話。
她問我:好點了嗎?
我說:真不好意思,我正式向你道歉。
她說:以后再也別那么喝了。腦子該喝壞了的。
放下電話,我想,這就應(yīng)該算關(guān)系不一般了。
后來徐帆告訴我,我的腦袋把她的胳膊都枕麻了,稍微一動我就喊“暈”,她當(dāng)時忽然覺得我挺可憐的。
我想,這就叫緣分吧。這事要是擱別人,別說還覺得你可憐,覺得你可恨都算輕的。
這之后,我們差不多有一個月沒有再見面。再次見到她是在首都機場。我們兩人同時獲得“金雞獎”的提名,被邀前往廣州參加在那里舉行的電影節(jié)。
那是11月初的一個上午,大約有四五十個接到電影節(jié)邀請的人蜂擁在候機廳里,亂哄哄互相打招呼。我在人群里看見了徐帆、陳小藝,頓時來了精神,顯得特別的興奮,跟很多熟人開玩笑,介紹徐帆是我的女朋友。一副強買強賣的無恥嘴臉,弄得徐帆哭笑不得。
登機后,馮鞏和徐帆坐在一排,我和馮鞏換了登機牌坐在徐帆的旁邊。
徐帆對我說:誰是你女朋友呵?你怎么不問問我愿意不愿意呵?
我說:我正式通知你,從現(xiàn)在起就是了。
飛機起飛后,徐帆開始作睡覺狀。我就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忽然回頭,發(fā)現(xiàn)周圍的目光都在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問徐帆:你睡得著嗎?
她說:睡不著但特別想睡。
我說:我給你講故事吧。
她閉著眼睛說:講吧。
那時天已經(jīng)涼了,我把我的皮外套脫下來蓋在她的身上,她也沒有推卸,身體縮在皮外套里面。
我開始講故事:從前有個漁夫老爺爺,出海打魚,釣上了一條小金魚……
徐帆說:你把我當(dāng)成3歲的孩子了吧,這故事我都聽過八百遍了。
我說:這不是為哄你睡覺嘛。講沒聽過的,你睡得著嗎?
徐帆不再說話,仍然閉著眼睛一副聽之任之,你愛怎么著就怎么著的表情。
她頭枕著舷窗,云層在窗外鋪成波濤,陽光分外強烈落在她的輪廓上。我把窗上的隔板扣下來,使她的臉完全處于昏暗之中。
然后我繪聲繪色地講完了“小金魚”的故事,見徐帆沒反應(yīng),又接著一口氣講了“狼外婆”“狼來了”等一系列我小的時候母親給我講過的故事。講得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如愿以償,她在我的故事中沉沉地入睡。
這時,我回過頭來,四下打量。發(fā)現(xiàn)周圍的熟人都在看著我,馮鞏和陳小藝都露出了比當(dāng)事人還難為情的笑容。
那次“金雞獎”我和徐帆雙雙落馬,但我們并沒有空手而歸。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沒有領(lǐng)到“金雞”,卻將彼此作為終身獎勵頒發(fā)給對方。直到今天這座獎懷仍熠熠生輝,行情看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