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份期許,陳淑樺重新得到關(guān)注,可鮮有人了解她近況。早幾年種子音樂的陳淑華去世,被一些人誤以為陳淑樺去世。今年8月底,又有陳淑樺因抑郁而失智的消息傳出,殷正洋說她“認識你,但記不清楚”。
她或許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們了,可是,我們還記得她。
她的歌:從“天才童星”到“都市天后”
今日娛樂圈已找不到陳淑樺這樣的巨星,內(nèi)向,羞澀,有種怯生生的自然嫵媚。女性氣質(zhì)百分百的美人剪了短發(fā),瀟灑與溫柔并存,反差強烈。而當年替她大膽設(shè)計造型的洪偉明現(xiàn)在是臺灣時尚教父。
出道早,紅的時間長,陳淑樺前半生的輝煌完整展現(xiàn)在人面前。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臺灣大出蘿莉歌手,小荷才露尖尖角便做歌星養(yǎng)家,于是磨礪出一大批強悍的星媽。
1966年,年僅8歲的陳淑樺參加“臺灣歌謠比賽”奪得冠軍,9歲出專輯。看看《忘也忘不了》封面,小淑樺戴著蝴蝶結(jié),化了生硬的妝,唱的是:“今朝起來花兒嬌,今夜月兒啊多么好。我想走到天涯海角到處把你找,不能讓那花月良宵輕輕溜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忘也忘不了。”
“天才童星”時期,陳淑樺為家計賣唱。金陵女中不許,她就去國際俱樂部唱,唱一家一月掙一萬。夜晚的少女穿著長裙、抱著樂譜馬不停蹄地趕場,媽媽風雨無阻相伴。陳淑樺回憶那段辰光,感謝媽媽:“最高紀錄唱九家,收入很高。但母親最開心時不是月底拿薪水,卻是我贏得掌聲最熱烈的那一刻。我內(nèi)心覺得她是我的知音,永不變心的歌迷。”
很多童星,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陳淑樺突破了長大后變丑的魔咒。
臺灣后民歌時期,24歲的她以《夕陽伴我歸》成為實力派歌手,1985年獲金鐘獎最佳女歌手。1986年到1998年,陳淑樺把盛放的美麗留在了滾石,李宗盛寫的《夢醒時分》令她大紅大紫,《跟你說,聽你說》成為臺灣第一張破百萬銷量的專輯?缛肓餍懈枨鷷r代,她從本土出產(chǎn)的歌星成了洋氣的“都會天后”。商業(yè)這條路,不擅此道的她走得很順。
很多由媽媽做主打理的女孩,長大后與媽媽爭執(zhí)交惡,陳淑樺卻始終愿意做媽媽羽翼下光燦燦的公主。
一直都是這樣,媽媽陪著,她在舞臺上就很安心;媽媽不在身邊,她就會心慌,不知所措。小時身子弱,媽媽每天熬好中藥裝進汽水瓶,送到學?粗鹊。記者采訪時,媽媽坐身邊一起回答。陳淑樺與圈內(nèi)聯(lián)系淡,媽媽是經(jīng)紀人和保鏢,外向、大方、直率,很自來熟。
陳淑樺趕上唱片業(yè)黃金期,靠唱片版稅就能輕松收錢。她不虛榮不揮霍,老老實實把錢交給家里,由媽媽理財,買下汐止伯爵山莊帶庭院的千萬豪宅,出入奔馳車代步。
她的愛:“All those lonely nights”
同樣唱都市女子心態(tài),同樣是李宗盛寫的歌,但陳淑樺與林憶蓮、辛曉琪的怨婦腔不同,許多歌不代入自身,抽身在遠處,冷靜地剖析女人的為情所困。
情歌從兒童時代開始唱,柔得恰到好處,潤到毫無瑕疵?墒亲约旱膼矍槟?
她說:“我是一個容易緊張、害羞的女人,以前念文化學院的時候,只要有人丟紙條給我,說要在公車站牌等我,我就會嚇得寧愿走到下一站等車。”她年少成名,走紅后被人半夜按門鈴,深夜接到只有呼吸聲的電話?穹淅说啵钏咕苣吧愋。
初戀情人外,陳淑樺還有過一個大四歲的東京學醫(yī)男友,一度談婚論嫁,依舊分了手。從此以后,只聽她說渴慕緣分,不見真命天子。
媽媽守護左右,替女兒把關(guān),也阻礙了她與異性的交往:“她母親覺得這男孩子不好,就很堅持,堅持之后,陳淑樺為了不違背媽媽的意思,最后也就放棄了那男的。”陳昇曾開玩笑地說,請陳淑樺喝酒,結(jié)果那些酒都到了陳媽媽肚子里。
上世紀,明星仍舊可以杜絕緋聞、不曬私密。陳淑樺幾乎沒有負面新聞,偶有馬景濤暗戀她的新聞稍縱即逝。許多男人樂意承認她是夢中情人,卻沒有一個能真正打入她的世界。
李宗盛替她寫過許多代表作,一直有人幻想他們合作關(guān)系之外還有別的。陳淑樺在1990年代評述過:“他不像別的制作人那么隨和與包容,而像一個大男孩。他常鬧情緒,注重即興的感覺,為了一句歌詞可以不停地錄。我常和他吵,吵到不說話。但我們都知道這是對事不對人……在私交上,我不敢和他有太多交往,以免媒體捕風捉影。”
林憶蓮加入滾石后,李宗盛重心轉(zhuǎn)移,和朱衛(wèi)茵、林憶蓮的情感糾葛成了主菜。這樣的事,陳淑樺不沾。
李宗盛最后一次見到陳淑樺,是在她母親葬禮上。
她的現(xiàn)在:“我也許將獨自跳舞,也許獨自在街頭漫步”
人生價值觀如果改變,一個人就徹底變了。12年前,陳媽媽因為意外跌跤撒手人寰。母親去世后,陳淑樺消失,搬離豪宅,換了電話,每日每日,她默默地呆在小房間里抄誦佛經(jīng)。傳言她得了抑郁癥。2003年,陳淑樺難得地接受陶晶瑩電話采訪,否認精神不佳,說“現(xiàn)在我已是慈濟人”。
許多藝人自殺被說因為抑郁,而陳淑樺曾評論過三毛自殺事件,說不理解三毛的死,覺得她很笨,人生短暫總有溫情與愛心。有“滾滾紅塵”的悲涼,也有“笑紅塵”的灑脫,誰說狗茍蠅營比遁世好。
真的離開,就是這樣的?墒墙裉斓娜丝偛恍乓淮扌菚娴碾x開。年年傳言陳淑樺將當嘉賓復出,年年落空。
2003年12月,滾石唱片推出《給淑樺的一封信》,一起盡情回憶她的點滴,但陳淑樺沒有回應。2005年,慈濟主持人透露她只看“大愛臺”,每天磕頭誦經(jīng)好幾百遍,美人頭上已有一撮白發(fā),面色紅潤。
陳淑樺的世界被硬撬開,是2007年臺灣雜志跟拍了49歲的她。這對她來說是嚴重的傷害,她明明毫無戒備地在樓下散步,明明微笑著告訴別人自己沒抑郁,卻被寫得如此愁云慘霧。此后,陳淑樺足不出戶,連慈濟醫(yī)院義工也停了。事件過去一個多月,陳淑樺戴著墨鏡,素顏出街,蒼白瘦削,我見猶憐,看人的眼光卻多了防備。
是啊,就算媽媽仍在世,也無法阻止“揭瘡疤”的照片文字。歲月變遷,娛樂圈白刃見血,今非昔比。
她選擇緘默,將自己的美麗與哀愁隱藏,這是“要告別已不見的我”。想與世無爭、與世隔絕,偏偏受到俗世紛擾的心理打擊越深。
她的退隱,不如說是前一個時代女星的謝幕。娛樂圈,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明星。
陳淑樺50歲生日之際被拍:中午買了干拌面,在小公園石椅上坐定,專心吃完面,雙手合十感恩默念,走回家。面攤老板娘透露:陳淑樺買的面不加蔥也不加豬油,清清淡淡,只要求多加點麻油與青菜。《你走你的路》里,她唱:“我也許將獨自跳舞,也許獨自在街頭漫步。”她念的是舞蹈系,現(xiàn)在常獨自臺北閑逛。
理性與感性演唱會上,李宗盛在大屏幕打出說與陳淑樺的話:“不管我們樂不樂意,隨著歲月增長,我們都得漸漸去看見人生更完整的面貌,我們所有的獲得或失去,恐怕都不是生命的本意,反而是經(jīng)歷一切之后,從而發(fā)現(xiàn)自己。”
配合這段唏噓文字的是曲《夢醒時分》,字幕打出:“好久不見,淑樺你在臺下看嗎?看小李變成真正的老李啦。”
淑樺不在,而臺下盡是淚流滿面的人。